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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变

作者: 柴然2021/09/15生活随笔

在新疆,路上会占去一定的时间。所以,从昌吉市到十二师二二二团场,过乌鲁木齐,看着车窗两边永无尽头的绵延风景,也遥看着神圣的积雪博格达峰镀金般溶在日光中,突然发现,在这里坐而论道包括在车中,决非空谈或一般性妄言。

如我们的司机何建春师傅,老兵团人后代,问他在这里生活多少年了,他说:“现在我多大,就生活了多少年。”意思他从未离开这片广袤的土地。他这种兵团式幽默,实际亦混杂有西北少数民族的东西。

新疆物产丰富,有些地方特色,如果没有人指给你,完全有可能擦肩错过。

如第一天中午的欢迎宴上,面前摆的那大高脚杯里,看似是红酒,我因不饮酒而未端起,到当晚,朋友方告之,这是一种石榴汁,试着举杯,果不其然,甘美醇香,好喝得很。

沿途。尤当前往六师所在地五家渠绿洲,车穿过好多特别盛大的葡萄园。

这何建春师傅就谈了做酒葡萄和食用葡萄的差别;谈了这边葡萄的销售渠道不畅,多好的葡萄啊,不被采摘,而烂在了地里。

哎呀,咱心里,那个一阵儿、一阵儿的惋惜。

我前一二十年上炒股票,买过啤酒花和新疆天业。

这何师傅就讲它们的主要情况;特别是啤酒花,一部兴衰史,谈了个透彻。

最终,也就差不多玩儿完了。国际方面,有德国呀、荷兰呀、日本呀等国家,有了更好、更便宜的替代品——啤酒花的品种有上百个,除了雌花用以做啤酒使用,被称为“啤酒的灵魂”,还有很高的药用价值。早在酿酒之前,啤酒花就被当作草药治病,比如麻风病、痢疾、牙疼、腹胀、耳痛、肺结核,此外,还可预防前列腺癌及前列腺增生。

“我们这儿的问题,还是在当年一时兴起的啤酒花热上。”

像淘金似的,世界各地的人,蜂拥而至,来购买啤酒花,倒卖啤酒花,因而因啤酒花发了大财的人,大有人在。

非常不幸的是,由于缺乏市场监管与市场控制,尤当一些利欲熏心的小商贩,把大量的残次品掺入其间,当正品、乃至于上品卖出,市场一下就被砸下来毁了。

全国持有该股票的广大股民,自也跟着倒霉。

600090,这是股票代码,原啤酒花改成了同济堂,现在的股价可能是三块多四块。

无独有偶,是兵团的棉花市场管理,则是把自己棉农的积极性给挫伤了。

到了收棉花的季节,兵团内部派人把棉田周边的道路挖断;采摘下来的棉花运不出去,只好被内部低价收购,如外面市场价一公斤六元,咱这只能贱卖个三四块钱。

这是兵团内部的自我保护和市场经济之间的矛盾。受害的还是咱兵团农场种棉花的职工。

从二二二团场(阜康市北亭镇)到五家渠,多处有修路,还没有修路标志,你只有到前面看见,然后再绕道而行。

我和何师傅说,要么我拿手机导航吧。

何师傅说:“哪不知会把你导到哪里去。”

这次来新疆,文学上的收获,就有知道了青年散文家李娟,读了她几篇散文。

她是兵团人的后代,她的那些简洁的文字,汲取的正是这片遥远的农场土地的精魂。

她就有一篇散文,开篇即写拿手机在这边导航,如用咱的话说,导黑豆地里了,还是大半夜。再导,那就是黎明前的黑豆地里了。

新疆是遥远的地方,也是一块盛产文学的土地。

去石河子参观兵团博物馆的路上,我即和陪同的朋友讲,早在1986年,我在这里办的《绿风诗刊》上就发了(组诗)《失去的河流》;这组诗,我与好朋友李坚毅诗兄共同署名,我们分别完成了三首,但最后发出来四首,刚好我两首,他两首,有题记为我所写:

每一粒细沙上

都有一条失去的河流

而在此时,我还未读到“一花一天空”这样的佛偈,似乎天赋里真有一点儿创造性;我的一首短诗《荒郊上的磷火》,则为我梦中所写:

夜里醒来的头盖骨

被狗从坟冢抛向荒郊

父亲的灵感,点成一盏青灯

为夜过荒原的人们

指引道路

对那场浩劫,有很深的感痛。

至于说诗人梦中写诗,不少诗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多则是醒来后不能尽快记下来,所谓:梦中频得句,拈笔又忘筌。古今中外,诗人在梦中写下的名诗名句不少,如大历十才子之一的钱起的: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如南宋许顗的:闲花乱草春春有,秋鸿社燕年年归。青天露下麦苗湿,古道月寒人迹稀;如英国诗人柯勒律治的《忽必烈汗》,等等。

而在兵团博物馆内,看到了艾青当年在这里所写的《新城》,诗是这么熟悉,咱人又来到此地,最是感慨良多,诗人艾青去了,留下了他在石河子生活的身影,行进的足迹,壮丽的诗篇。

同在上世纪80年代,诗人梁志宏老师主编《都市》后不久,就特别办了一期“诗专号:城市诗展”,在全国引起不小的影响;艾青专门为诗展题了字。

梁志宏老师后来写回忆录,就这一段写得较详尽,其中谈到了杂志出来后专程上京见艾青,艾青翻看着杂志,专门谈到三首同题诗《城市》,这其中有我一首,是凡尔哈伦式的,但意思却相反;艾青早年也曾向凡尔哈伦学习;他认为我学的不错,特别夸了我几句。

看,这可成了我的谈资,吹自己吧。

我是艾青夸过的诗人。

在艾青的《新城》旁边,为诗人郁笛的一首诗节选。我知道,他就是新疆的诗人。

挺有意思,是第二天我们和兵团文联的同志座谈,那是在乌鲁木齐徕远宾馆,我们下车,即见留了大胡子的诗人郁笛老师在宾馆门上迎接我们;他还抱着一摞子由兵团文联所办、也为他主编的《绿洲》文学期刊。

多年里,新疆盛产诗歌、散文,从艾青到“边塞诗派”一直到今日,始终都有自己的代表人物;实际新疆别的文学门类创作,水平也很不一般。单举文学评论,其中如周政保、韩子勇等都不简单,都有有分量的好作品,令人称道。

这次在新疆,认识了新一代的评论家刘予儿(她把自己定位为一位写作者),看介绍,她还是木垒书院的院长;我一下看了她给刘亮程写的几个评论,其中有《[一个人的村庄]:飞翔的村庄,飞翔的村庄》、有《有一句话最终是捎给自己的》,认识、发现、思考,都超出一般性评论写作;尤其对评论对象(作品与人)的熟知程度,几可说心灵相知;文本的呈现——特别是在创造性语言的使用上,似乎已达极致,若稍一没过去,或者已经不在评论的写作范畴;文胆亦令人钦服。

新疆匆匆来去,特别记了几句:

地理性包含有深邃的心理性。它产生孤独,当然,也产生文学。

空间跨度改变了时间的质量。

如坐火车、乘飞机,同样三五小时,那它和我们待在简单的二维空间里,或者休憩,或者劳作,就有很大的不同。

我以为,新疆的遥远,恰同这样的认知,二律背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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