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汤的早晨

我迫切地需要一个有牛肉汤的清晨。

在日复一日豆浆、油条、馒头、清粥的折磨下，我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发了。就在那天，我打算即刻出发。

我一路踱到东花坛一家汤馆，只见街道两旁停满了远道而来的轿车，老远就听见汤馆里鼎沸的人声。进了汤馆就如同进入模拟游戏的现场，和众多狂热的“玩家”一起进入预设的程序。

首先是选票，窄窄一方黑木小桌，上面整齐地码着一摞摞五颜六色的餐票，票面从五元到二十元，决定你要放多少牛肉、多少牛杂。我嘛，当然要选“海纳百川”的高级定制版。

接着是挑饼，本关卡稍简单，仅需在烙馍和饼丝中任选一种，烙馍固然有嚼头，我却更爱饼丝。

最后一关是打汤，我拿着餐票站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后面，不免有些担心，这得等多久啊？特别是当前面的食客一个个端着热气腾腾的牛肉汤，带着一脸满足的笑容从我身旁经过时，担心便成了焦灼。

我伸长脖子左探右望，总算盼到了打汤的窗口。胖墩墩的师傅接过餐票，只扫一眼，便一手拿起一只碗，另一手如弹琴一般，在摆了满满一桌的食材间上下翻飞起来。我还没来得及惊叹，他又娴熟地拎起铁勺，从咕嘟咕嘟冒着泡的牛骨汤大锅里舀上满满一勺，表演茶道似的撇一下手腕，那滚滚浓汤便似瀑布般倾泻而下。一点儿葱花、一点儿香菜，为最后的收尾添上几分俏皮的点缀。

终于，我在一片喧腾中端着汤，仿佛端着一件圣物，小心翼翼地在桌前坐下。凝视它，我仿佛看到在小火慢炖中逐渐酥软的牛骨；仿佛看到花椒、八角、肉桂、草果在高温的诱惑下跳舞。品尝它，被肉汤驯服的温顺无比的饼丝，取悦着我酣睡一晚慵懒无味的味蕾；配着牛肉和牛杂的浓汤顺喉而下，滋养着、安抚着我苦苦期盼的胃。

一碗汤喝了个底朝天，我抬起头擦擦汗，发现身边的食客脸上都挂着亮晶晶的汗珠，带着欢喜、满足的表情。

难怪有“清晨一碗洛阳汤，给个神仙都不当”的说法，我捧着圆溜溜的肚子从汤馆中走出来，暗暗地想。有汤的清晨是挑剔食客的精神慰藉，是全城百姓的集体狂欢，更是一代代洛阳人割舍不断的温情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