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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霄花

作者: 欧阳朔2021/09/06心情随笔

水陆草木之花,要说霸气,那还是木棉花、荷花与白玉兰。若论朴素如邻家小妹,那就非野菊花、槐花、油茶花、栀子花莫属了。花瓣大了,不一定味香。木棉花灿若红霞,荷花绯红如少女,玉兰花圣洁,都没有香味,多少有点遗憾。倒是小花小卉,看着不起眼,却香气扑鼻。菊花清芬,槐花馥郁,油茶花和栀子花则洁白而浓烈,不但好闻好看,还可以当吃食!

花食之事,风雅,好玩,略有讲究。譬如:菊花是晾干入药,可作茶饮。槐花槐米俗一点,熬粥,煮饭,做包子,都行。油茶花是垂髫挚爱,拿一根丝毛管,啜起嘴巴,对着花芯唆一唆,像采蜜一样,先吸蜜汁,再吃花瓣,要吃鲜的。

唯独栀子花可以做菜吃!家父执勺,必去掉花蕊,留下花瓣,焯一下水,放一些青辣椒,一顿爆炒,出锅的花瓣早已失去本色,但是清芬犹在。家母有耐心,花样也多一些,洗净花瓣之后,裹一层米浆或面粉浆糊,油炸,炸成金黄色,用洁白的瓷盘盛着,黄白相衬,好看又好吃。吃不完的,下次蒸软了再吃,也不失为一款轻奢妙品。

纵使如此,生而为花,一旦朴素,即使急可救荒,饥可救命,也是不待见的。卖不了钱,也没人稀奇,即使山民野夫也未必珍惜,仿佛自家阿妹,粗布短褐,素面赤足,上不得台面,懒得去炫耀。这个时候,朴素一词,与其说是褒义,毋宁说是暗讽,等同于可有可无。

还有一种花,比荷花小,比栀子花大,也没有油茶花那么香甜,其气质介乎于硕大肥美与邻家阿妹之间,大名凌霄花。

凌霄花,郴州很常见。我院子里也有四五棵,准确地说,是四五丛,有一棵一丛的,也有几棵合并一丛的。初始,明明是分开栽的,一旦攀上廊柱,就抱成一团了,让人傻傻地看不懂。一丛有多大呢?摊开了,至少铺满一间房。假如阳光充足,土壤肥沃,水分充沛,或许可以挤满一个操场。

这花有点奇特。木藤像榕树,长气根,又细又白,密密麻麻,如百足之蛇;其叶对生,脉落清奇;其色翠绿,远望如黛色;其干皲裂,其肤粗糙,如农夫手足,如蟒蛇蜕皮;其攀援之态,如巨龙隐伏奔走;其花形如悬钟,五瓣外张,内赤而外黄,令人内心温暖。干花则可入药,有凉血之功。花娇而干粗、枝纤而叶柔,明明很不匹配,却又非常协调,令人讶异。

五月仲夏,六月热浪,七月酷暑,正是郴州暴热时节。这凌霄花大约觉得绿屏太单调,急急赶来凑热闹,先开出一两朵,探头探脑的,接着又跳出三五朵,站在枝头上卖弄风姿,如果碰上一场阵雨或一阵南风,不消一个夜晚,整个廊架上忽然变成了花海!那气势,那劲头,那气场……何止一个盛开了得?应该叫怒放!

这花就在我楼下,趴在飘窗上俯瞰,一览无余。作为邻居,我们一起生活了十四年,至少给了我十次惊艳。说起来惭愧,我却没想过为她写一篇短文!这是为什么?要知道,这可是献给母亲的花呀!不用说,我应当低头反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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