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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书

作者: 王山君2021/09/04情感日志

上中学时,我读到课本里清代袁枚先生《黄生借书说》一文中“书非借不能读也”的句子,百思不得其解:有那么多的书读,该多好的事啊,干吗非借不能读呢?

初中毕业,我考入县城里的师范学校。报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学校图书馆办理借书证。也就是在竹师校“博大”的图书馆里,我第一次直观感受到袁枚先生所说“七略四库”“汗牛充栋”的大概含义。在向图书管理员老师怯怯地借书时,正遇一位戴眼镜的倜傥的青年男教师怀抱高高的一大摞书来还,然后又借去一大堆书走。顿时,怯怯的我,心里陡生敬仰而又倍生怯意。后来得知,这位年轻的帅哥便是教授《文选与写作》课的熊传信老师(后来晋升为学校的副校长)。熊老师时任我们年级另两个班的课,虽与我无缘直接的师生关系,但图书馆的借书一遇,实为我进入师范学校的“第一堂课”且恒久定格在我的脑海里。

师范三年,转瞬即到毕业之际。教美术课的陈显华老师把我们几个绘画功底较好的学生留下来集训,以备战全省师范学校艺术大展。于是,我们到学校图书馆借出好多绘画书籍来参阅。毕业半年后,我因事回母校,偶遇图书管理员娄川老师,她忽然问起我:借阅的《黄宾虹山水画册》一书为何至今还没还呢?我这才如梦初醒,这本书在集训时被一位同学从我手中转借去并承诺由他归还,原来他没还!或许忘了,或许弄丟了吧。而该同学毕业后就回到家乡的村小学教书去了,无法联系上。娄老师得知此情,就没再追究;并安慰我说,她各自去处理好这件事罢了。而今,时过30年,我借而未还的这本书,娄老师是怎样承担责任的?不得而知,却始终挂怀于心。

从师范学校毕业走上教学岗位,我便开始业余自学考试汉语言文学专科学业。报考伊始,苦于手头没有现成的备考资料,我去信向读师范时教我《文选与写作》课的恩师苏明顺先生求助。曾为川大中文系高材生的苏老师,专门从竹师学校图书馆择选借出《文学概论》,又跑邮局寄往我所在的乡村小学校。就是这本纸已发黄的通用“教科书”,帮助我单科一次性顺利考过关。待我去给苏老师还书时,才晓得年近六旬的恩师是顶着严重的腰椎病痛爬上图书馆楼梯借书、再拄着拐杖去邮局寄书的!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至九十年代初,和中国大多数农村小学一样,我所在的小学校除了教学课本,几乎没有课外读物。为满足教学所用和学生求知所需,老师们便从微薄的工资中抠出、积攒一些钱来买书,然后无私地借给学生阅读。新任校长蔡继胜先生颇有魄力,经其多方呼吁奔走,筹钱,打书架,购书,好不容易建起县内首批乡村学校图书馆(室)。新图书室不仅藏书达到3千册,还安排有专门的老师管理和借阅。由此,爱书借书的师生们便心花怒放、愁眉舒展了。

后来,后来……,学生、老师、学校被升学压力所迫,让教辅资料捆绑,学校图书室寥落蒙尘,实为无奈而又无奈矣!

2004年,我到了文化部门工作。

县图书馆、新华书店等直属单位自然是我常去的地方。可是,我很快发现一个匪夷所思的现象:县城里的新华文轩书店、民营宇宏书城不大的开放式卖场内,常常有小读者席地而坐,周末更是爆满;而藏书二十几万册的县图书馆门可罗雀,常客也无非是十来个在此等候接送隔壁小学或幼儿园里的孙子的老年读者。是图书馆的藏书不对胃口,还是阅读环境不够好?经反复调研、论证,我们局、馆齐力向上级汇报并争取经费,对图书馆进行修缮扩建,优化环境,添置空调、电脑等设施设备,让外借室、阅览室焕然一新,并增设少儿阅览室、电子阅览室。此后逐年增加购书经费,大量购进各类经典、时新读物。同时,利用“4·23世界读书日”进行广泛宣传,主动到广场、社区、机关、企事业单位免费办理借阅证,把流动图书服务点建到农村院坝、街道社区、民营企业、政务机关、驻竹军营,大力开展全民阅读征文比赛;还建立微博微信互动,实现与全国文化信息资源共享……打开大门,走出去,请进来,从而让“束之高阁”而被遗忘的县图书馆逐步走出窘境,渐渐红火了起来。

结合国家新闻出版部门的部署,我们还率先在全县所有村建起农家书屋,进而扩大到全部社区。每个书屋都配备有1500余册书籍和30余种报刊及光碟;且有一名兼职图书管理员。由此,基本实现“十五分钟文化圈”目标。

送文化,种文化。作为基层文化工作者,所能做到的,也许仅仅如此。就是这样一群被称作“吃错了药”的人,秉持对文化的信仰、对文化工作的热爱,竭力为中华文化、为人类文明播撒种子,点燃火炬,传承基因。

伴随着呀呀学语,我的儿子也渐渐长大。

从中学到读大学前夕,我特意陪他先后走进多所大学校园及其图书馆参观体验。在四川大学,在电子科大,在北京大学,在西南大学,在江南大学……所到之处,但见莘莘学子埋首于浩浩书海,图书馆内座无虚席。此刻,我仿佛听见孩子胸膛里咚咚的鼓点。其实,我亦多么想在这些地方好好驻留,或借本书来端坐于窗前,让校园里璀璨的灯火在点亮学子的同时也温暖温暖我失血的老脸,让知识的琼浆滋润滋润我这枚快要枯涸的苍心。

栖居成都,刚参加工作的儿子便抽空带我专程去了“方所”。这一现代时尚的购书读书之所,集阅读、购书、咖啡、购物、信息交流于一体,实在是让人流连忘返的高端书城(书吧)。像这样为年轻读者乐于趋往之地,成都还有“言几又”等好几处。去年春,大竹这个川东小县城也开始出现了类似格局的“木言”书吧。真好!

我们再去落成于天府广场旁的四川省图书馆新馆时,随行的小侄子一钻进少儿借阅馆便兀自投进书海,抱着一本童话集怎么也不肯挪步,且一待就是大半天。我等真是倍感欣慰。

如今,时代坐上高速列车。

手机、笔记本电脑、平板电脑……;“学习强国”APP,各类微信公众号……众多智能阅读“神器”、新媒体如磅礴之势扑面而来。借书、买书、读书,甚或写书、出书,几乎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读什么书,怎么读书,我们似乎一时陷入难以选择的不知所措。

当下这个时代,书从何来,借与非借,早已不是什么问题。能在快节奏而又浮躁的环境里,去粗取精,去伪存真,寻求到一本心仪的好书,再把它安安静静读到心里去,这恐怕才是最最要紧的。你说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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