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读社 > 情感 > 心情随笔 > 正文

土炕暖情

作者: 张忠信2021/08/20心情随笔

二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这句话曾是我国解放初期农民分田地之后对未来生活幸福追求和向往。当时我年纪小,对土地和牛的感受没有很深的印记,唯对从小朝夕相处的热炕头情有独钟。

娘在土炕上生下了我。土炕是我人生的第一张床,虽然它是不能晃动的摇篮,却伴着我会坐会爬,扶着炕沿学会走,一天天长大,到立业成家娶妻生儿女,直到全家农转非离开故土老家,才依依惜别了土炕。

农村的土炕主要有两种,一是盘在卧室里,一是盘在饭屋里。卧室里的土炕前大多都要盘个炕炉子,饭屋里的土炕都是与大锅灶头相连通。土炕一般能占到整个卧室间一半或一小半的面积,或靠窗户,或依后墙。倘若房子的间道大,土炕上除了供睡觉,还可把箱橱置放炕头,上面搁着叠放的被褥。土炕前的炕炉子要比炕低,炕炉子下面要挖一个炉坑,用来盛捅炉子落下的炉灰碴。有些讲究的人家,土炕墙和炕炉子都是用砖砌成,且用水泥或白石灰嵌缝,既干净又好看。炕沿上往往还要置一块光滑的炕沿木板。到了天寒地冻的冬天,点着炕炉子,火烟钻进炕洞,整个土炕慢慢有了热度,房间里温暖如春。人们都贪恋热炕头,女人们盘腿坐在炕上或是哧楞哧楞拉麻线纳鞋底,或是飞针走线缝衣裳绣鞋帮;男人们坐在炕沿上或是嘴里叼着烟袋叭嗒叭嗒抽旱烟,或是不时地给炉子加煤和往水壶里续瓢水。还没上学的孩子,在炕上跟着娘高一声低一声地学儿歌,一旦精神头过去,倒头便进入了梦乡,整间屋子里满满的温馨和舒适。

盘炕在农村是个技术活,其技术的高低标准就是炕能否热,俺邻居就是盘炕的高手。盘炕前需要准备两种土坯,一是打的,就是用打坯模子和石杵头把湿土夯实后凉干的;二是脱的,就是用脱坯模子和泥板把加足了黄麦穰的泥脱在地上凉干。打的土坯厚而结实,脱的土坯薄易传热。盘炕时,先用打的土坯垒成能让炉子烟火循环的炕洞子,然后在炕洞上铺盖上脱的土坯,最后用泥把炕面漫平,同时还要把炕洞的出口通到屋墙外的烟囱。等炕干了,炕面上铺上谷干草或草褥子,再罩上苇席,就可铺被褥睡觉了。炕的热度高低取决于炕炉子烟火的旺盛程度,要想炕热,除了烧水做饭外,都应当用盖板把炉口盖严,保证让炉的烟火通入炕洞。

盘在饭屋里的土炕与卧室里土炕的不同处是炕洞里的热源是大锅做饭的灶头。往往是一顿饭做完后整个炕洞都热乎了起来,这也是许多人家到了冬天睡饭屋土炕的主要原因。实际上,到了天很冷的时候,后半宿的热炕已渐渐变凉了,这不得不把被头紧掖在脖子下,不得不把曾舒展的双腿也缩了起来。所以,在被窝里我常常朦朦胧胧看见娘起身刷锅添水点着灶中火的情形。娘轻轻地拉着风箱,轻轻地往灶里续着柴禾,大锅炕又慢慢地热了起来。灶中火映着娘慈祥的脸,对着灶门的墙上清晰地映着娘美丽的剪影。在我的心中这是娘最好看的一帧画,她一直永远铭刻在我的脑海里。听娘说,我从没见过面的爷爷病重的冬天,她每天都是早起生火,让大锅炕保持着热乎,这一孝举深深熏陶影响着我们。长大后,娘给我说了一个我小时候关于睡大锅炕的险事。那是我刚出生不久的一个冬天,国民党兵从俺村过队伍,用俺家的大锅灶做饭。当他们的饭熟出锅时,襁褓中的我拉尿在大锅灶炕上,惹得那些兵都骂骂咧咧。其中一个兵说,熊孩子,饭不熟不拉尿,干脆把他扔进灶堂里烧死算了。听见这话,娘立刻给我收拾好,一直紧紧抱在怀里不放松,等到国民党队伍开拔。因睡大锅炕历经的凶险,就是现在听起来也着实令人不寒而栗。娘和热炕头有许多写不完的故事。一年的腊月天,家里刚出生的小羊羔冻得瑟瑟发抖,娘把它抱到热炕头上;初暖还寒的早春,娘把买来的蚕布子放在暖炕上;孵小鸡的时候,娘把盛鸡的筐搬上了土炕;冬天里蒸干粮发面,生黄豆芽和绿豆芽都用得着土炕。娘说,庄户人家过日子离不了土炕。我记住了娘的话,到了我结婚的时候,在新盖的房子里盘了新炕,我的三个孩子也都是睡着土炕长大的。庄户人家种地最稀罕肥料,多年的土炕就是好土杂肥。菜园里施上土炕肥,大白菜卷得格外结实,水萝卜长得大而脆,大葱的白子格外长,辣椒格外红肉格外厚;庄稼地里用上土炕肥,庄稼植粗株壮抗风防倒伏,在我眼里土炕就是个宝。

现在,我的老家已进行了旧村改造,家家户户都搬进了楼房,实在难以寻觅到土炕的踪影,然,土炕情结在我心中有着难以泯灭的永恒。

更多心情随笔

猜你喜欢

更多心情随笔

好文章

更多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