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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父亲那把土琵琶

作者: 何银华2021/08/16经典美文

几年前,我曾写过一篇题为《琴痴》的随笔,写自己弄琴的一些经历和感受。其中我特别提到父亲为我制作的那把土琵琶。没有父亲那把琴,我不会成为“琴痴”。

想起那把土琵琶,半个多世纪了。那是解放初期某年父亲用海南水松木制作的,琴身约尺半高,近1尺宽,形似葫芦,琴柄的木料很结实,三根琴弦分别采用大中小规格的渔网胶丝,琴身琴柄都涂着桐油作保护层,样子很讨人喜欢。

这把土琵琶音量不算很大,但音箱共鸣好,音色显得很特别,那深沉的木质声,更深夜静时可以传得很远很远。

接过这把琴时我正读初中,同学们都投来羡慕的目光。我当然爱不释手,晚自修后,月朗星稀,我常常抱着它,跑到宿舍区外的足球场的草地上,独自弹拨起来,弹那时流行的电影插曲,弹《双星恨》《饿马摇铃》等广东音乐。一个少年的思绪和情怀随着琴声在夜空中飘荡,校园内平添了一丝幽雅的气息。

这把琴伴我度过了天真烂漫而又辛难苦涩的初中岁月。1959年,我抱着这把土琵琶跟我们安铺中学的其他4位同学一起,报考了刚刚创办的湛江艺术学校。结果全部金榜题名:黎钦、陈廉被录入美术专业,陈武昆录入戏剧专业,庞彩录入音乐专业,我被录入了器乐专业。多高兴啊,当时我们都激动得手舞足蹈。后来因为我同时被高中录取,经亲朋劝说,尤其是班主任李发坤老师嘱托我放眼未来的大学,我才忍痛割爱,最后选读了高中。

回想手抱土琵琶报考艺校的情景,至今仍历历在目,当时弹拨什么曲目,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可能由于怯场,琴拨子曾掉落地上。有位监考老师见状即和颜悦色来到我的身边,鼓励我不要紧张,并让我重新弹了一遍,这个细节倒记得十分清晰。

考艺校,这在我一生中也是一个值得回味的经历。我感谢父亲给我提供启蒙的乐器——就是那把土琵琶,感谢父亲的音乐雅兴对我潜移默化的影响。

父亲本是一介渔夫,终年在北部湾上闯荡飘泊,与风浪为伍,与鱼虾作伴,辛辛苦苦了一辈子。渔人自有渔人风采。他自幼有艺术天赋,手艺很了得,常常用自制的乐器,在耕海之余,将船停泊于海石崖底下,悠然自得地弹奏起来,排遣耕海的劳累。村中的人都十分赞赏父亲的手艺。解放初期,村中“盲才粤剧团”排演《白毛女》,他为剧中恶霸黄世仁制作的鸟笼和了哥鸟等道具,工艺精细,形神逼真,吊在横梁上,惹得家猫虎视耽眈。他用海蛇皮配制的二胡,更是博得剧团乐师的青睐。至于父亲为我制作的那把土琵琶,我当然珍惜有加。就读华南师范学院时,我也带上了它,并加入了中文系民乐队。别看这把琴土里土气,乐友们却特别欣赏它的音色,让它登了大雅之堂。尤其参与那首名为《纺织忙》的潮州音乐的合奏,旋律十分优美,成了乐队的保留节目。

自封“琴痴”,有点可笑,但玩琴确实是我生活中的最大嗜好。除了玩父亲制作的土琵琶,我还玩秦琴、边助、三弦、中阮等弹拨乐器。曾先后参加多个乐队,其中退休15年来参加的乐队就有群乐民乐团、粤韵广东音乐轻骑队、6+1室内交响乐组、人防民族乐团以及文强书社曲艺团、汉唐艺苑、雅致艺社等私伙局。琴声伴我,其乐无穷。

我怀念父亲,感谢他的基因,让我身上活跃着艺术细胞。如今,即便我已是76岁的老翁,依然兴致不减,伴着琴声,安享晚年。据说弹琴可防止老年痴呆,我确信,因为一旦操弄起来,很自然地就进入一种无我境界:眼视乐谱,左手按品,右手拨弦,脚踏节奏,音符在指间移动,乐曲在心间流淌……玩琴者可谓肢体全方位运动,何来痴呆呢!

父爱如山,自己都这把年纪了,仍对土琵琶依恋有加,仍对父爱进行深深反刍和回味,这是一种怎样的血缘情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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