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记儿时摸毛蟹

邻居送来几只螃蟹让我们品尝。那是种家乡盛产的毛蟹，两支粗壮有力的鳌角上分别圈着一圈浓黑的绒毛，这大概就是毛蟹名称的由来吧。

其实，家乡的菜子湖边有好几个圩口都养殖这种毛蟹，并且远近闻名。每到这个时节，来往的饭店老板和街头小贩川流不息，争抢着把这些美味分享至城里的大酒庄小饭桌。我的家就在这菜子湖畔，打开大门，只要五六分钟的脚程，就可以看到水天一色的菜子湖，和攀附其身际的诸多圩口。在菜子湖被围养、圩口被承包之前，毛蟹肥美的季节，我们这些附近的村民就时常去圩埂上摸毛蟹，多劳多得不上税。

为什么毛蟹是用摸呢？因为毛蟹不像鱼虾，总是游走在水流中，它喜欢靠水打地洞，待在洞里悠然自得，所以就要在靠近水面的圩埂边找洞。毛蟹的地洞和别个东西的洞不一样，洞口会有很细很细的淤泥，找到这样的地洞，再贴近细听，如果里面有“噗噗噗”的吐沫声，那说明毛蟹正在里面，就可以伸手进去摸，一摸一个准。并且不用担心蟹钳会夹着自己，因为毛蟹在水里的时候不会夹人，只是在拿出水面时才有攻击力，所以只要我们速度够快，拿出水面扔进铁桶里就没事。

那时的毛蟹都是野生的，也都是徒手摸取，怎么摸也摸不完。而随着季节的加深，圩口里的水位会逐渐下降，直至干涸。这时，圩底的淤泥区又是摸毛蟹的好去处。瞄着新鲜的蟹爪印追踪，在哪里消失就在哪里翻挖淤泥，保准就能找到一只。

不过，虽然毛蟹好摸，但那时也是上品美食，我们可没有阳澄湖边居民“把大闸蟹当饭吃”的福气。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农村还很贫苦，又因为紧挨菜子湖，每年的汛期都有洪涝灾害，农作物颗粒无收，救济粮实在解决不了温饱，所以这些珍贵的毛蟹只是用来换取更多用度的媒介，根本舍不得留吃。偶尔品食，也只是一大家子煮一只，然后剔出蟹肉洗出蟹黄煮面条。记得有一次，我和哥哥两人去干涸的圩底摸了一下午的毛蟹，第二天母亲拿去街上卖了300来块，一高兴就称了一斤猪肉回来改善伙食——用毛蟹换取猪肉，算是靠水吃水的一种无奈吧。

后来，三峡工程启动，家乡的洪涝灾害才有所缓解，菜子湖和诸多圩口也就被能人异士们承包养殖，改善了自家的生活，也带动了家乡的经济。不再靠水吃水的人们，或者自主创业，或者外出谋生，曾经舍不得品食的肥美毛蟹，也在时令季节端上了日常餐桌——不再是“一锅熟”，而是一人一只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