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犁田

作者: 一意2021/07/06生活随笔

我从鸡舍旁拖出小铁犁,撂到肩上,来到门外。其时父亲已将牛从屋里牵出,也已把格斗架在牛背上了,将牛绳递到我的手中,还总要说不知已说了多少次的话:“悠悠地使,甭太孟浪。”

天才麻麻亮,不甚明朗,一切像个羞答答的娇娘,躲在像乳白色的纱帐罩着的晨雾里,欲醒未醒。风,轻轻地吹着,凉丝丝的,甚至有一些甜甜味道。没有了嘈杂,鹧鸪是勤奋的娃,一遍又一遍地念着谁的湿漉漉的诗句,合辙押韵。清晨之“清”,躲在被窝里,焉能识破?

我从父亲手中接过牛鞭索子,大约有八九年了。犁田是累活,教书的我就权当是脑力劳动之余的一种调节吧,是利用生产来锻炼身体吧。

学犁田那会儿,我手扶不稳犁梢,不是深了就是浅了。有时深了还不知道,还一声一声地吆喝赶牛走。而牛呢,慢腾腾的,有时干脆不走。那一犁泥,怕有千儿八百斤,它当然干不动。路过的人见了,便说:“深了!手不能掀,要往下压。”我才醒悟,慌忙照办,牛也许有感觉了,一攒劲,过去了。抬头看看说话的人,偏不认识!没等我说声“谢谢”,他人已走了。

犁田还有一条,就是犁条不能一宽一窄的,难看不说,宽了牛带不动,窄了犁不到,得重来,多耗时间啊。这真难把握。一次,学山四爷刚好路过,我向他请教,他二话没说,放下手中要打菜籽的农具,挽裤下田,执鞭扶犁,边示范,边解说:不能把眼光老落在犁上,得看着牛,要让它的脚步走在刚犁过的沟里,等等,细而详。我怕误了他打菜籽,就坚持自己来,他还是在一边看了几圈,才放心地走了。现在,每每犁好一块田,站在田埂上,回头看着清晰平整的犁条,像摊开的书页一样,不由得忘记了疲劳,感觉舒畅。

我家的田大多在路边,人来来往往的,见了,都言语两声。很平常的,像“今儿个又礼拜啦?”或是“今儿个又星期啦!”算是招呼。中途休息时,三三两两一起,他们抽烟,我喝茶。我给他们讲报上的新闻,他们向我说村中的趣事。有时开 怀 一笑,惊散了觅食的鸟儿,白云也停步想问个究竟。

村上人犁田时,往往会有一些意外的收获,比如,一窝野鸡蛋,或几尾大鲫鱼,或数条大黄鳝,都是贿酒的尤物。除此而外,我却时不时地能从翻开的泥土发现一些黑陶青瓷碎片。捡起来,自将磨洗认前朝。有一片,也许是碗边,无图案,蛋青的瓷面上尽是好看的裂纹,是不是宋代的哥窑的产品?还有一片,白底上画着青青的一个枝,枝上缀有两三点花蕾,是梅花!虽经尘土,那形象和色泽还是那么的逼真动人。大概是圆筒形的茶壶上的残片,我喝茶时常对着它呆想,当初那主人相对品茗,该是多么雅致啊!

前几天,村上有人犁田时得到了两人抬都不动最后得用板车来拉的古铜钱。我在犁田时,有人就开玩笑:“你犁田得到了什么?”我准备回答,头一抬,只见头上天空湛蓝,白云妩媚,阳光灿烂!我付之脸上一笑,没有言语,心中却说:我犁田所得者,多矣,岂几个铜钱能比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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