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小根蒜

春到北方，乍暖还寒。看着脚下枯草窝里露出的星星点点的绿意，我不由得想起小时候在老家挖小根蒜的情景。

那时在农村，每年5月才开始种菜，初春的时候最为难熬，就连冬天储存的干菜也都吃光了，人人都盼着地里的野菜快点冒芽儿，就能挖到野菜吃啦！小根蒜耐寒，在野菜中总是第一个从土里探出头来。小根蒜的叶和茎吃起来口感发硬，我们用它蘸农家大酱吃；蒜头部分又嫩又脆，散发着一股天然的清香，要留着给奶奶做鸡蛋饼。把蒜头切碎，和鸡蛋搅拌后摊成饼，是奶奶最喜欢吃的菜。每年地里的雪刚刚融化，我就会挎着柳条筐，带上小镐头，去地里挖小根蒜。它们都隐藏在厚厚的落叶下面，扒开落叶，一簇簇纤细嫩绿的叶子就会露出来。春天的小根蒜非常娇嫩，挖时要格外小心，稍不注意就会拽断。个头大一点的，根扎得也深，而深层的冻土还没完全融化，挖起来十分不易。一次，我又挖碎了几棵小根蒜，回到家十分沮丧，妈妈见状没有说什么，拿起小镐头就磨了起来。第二天，我带上磨好的小镐头，叫上邻居晓梅姐一起去挖小根蒜。晓梅姐带我来到村南边的玉米地里，这里阳光充足，土壤疏松，小根蒜长得自然多。我们奋力地挖着，我忽然挖到一棵大蒜头，兴奋地尖叫起来，小梅姐听到我的叫声后跑过来帮我挖。看着手心里白灵灵的蒜头，我们满脸欢喜，看了又看，才小心翼翼地放进筐里。一进院门，我就像挖到人参娃娃似的跑到奶奶跟前，给她看我的大蒜头。奶奶用手掂了掂说：“真是个‘王’！”然后，她心疼地用手摸着我冻得发紫的脸，把我那双小脏手放在怀里焐起来。说话间，妈妈已经把鸡蛋饼煎好，看着奶奶吃得那么香，比我自己吃还高兴呢！吃完饭收拾饭桌时，奶奶把一块鸡蛋饼硬塞我嘴里，我仰着头，张着嘴直嚷嚷：“奶奶，太香了！我舍不得咽下去了！”

春天的小根蒜吃到一个月后就老了，我们就开始吃婆婆丁、荠菜等一些野菜，直到夏天，地里的黄瓜、茄子等各种青菜都能摘着吃了。转眼间，秋天到了，奶奶又让我去挖小根蒜，我疑惑不解地说：“小根蒜都长梃了，谁家还吃它？”奶奶说：“小根蒜泡水能治咳嗽哮喘病。”我明白了，每年冬天，妈妈的咳嗽哮喘毛病就爱犯。我到地里挖了两大筐小根蒜，奶奶摘好后编了根大辫子，挂在外屋墙角里。天冷后，奶奶每天都会掰上几个蒜头给妈妈泡水喝。

如今老屋虽然不在了，但老屋中的记忆却永远留在心中。那时，三代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家人间相扶相持，日子过得虽然清苦简单，却有家的味道——那是我永远眷恋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