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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朋友

作者: 徐生2021/06/08生活随笔

在知青大批到苏北前,当地老百姓养鸡下的蛋,基本都是拿到供销社的小店去换点日用品,很少到市场去卖,因为跑十里八里,一斤也就卖0.69元,等半天未必有人买,所以干脆一斤六毛左右卖给供销社。那时候个人卖鸡和蛋,都是官价,谁也不敢卖黑市,猪肉也是六毛九一斤,比镇江便宜3分钱。唯一的区别是城市凭票供应,射阳农村敞开供应却几乎没人买。自从几个农场一下子来了几万拿工资的知青,附近几个小镇的市场顿时活跃了许多。

下乡几个月,同学们一个个寡淡得难受,听老职工说,十几里外的集镇上有便宜的肉和鸡卖,于是我们就在休息日去逛“八大家”小镇。一个不足百米的小镇,顿时熙熙攘攘基本都是知青。

我们最关注的是鸡,沿着小街边走边观察,看谁的鸡既大又肥,而且食要喂得少,不然,八分一斤的麸皮,进了鸡肚子就变成0.69元。终于,我们在街尾看见一个匆匆赶来的汉子,篮子里的三只鸡一眼就被我们相中了。本来是不需要问价的,偏偏有个同学出于习惯问了一下。那汉子说:“六毛九,都是一样价。”“我们全买了,便宜点,六毛八,怎么样?”这个同学还价了。“小兄弟,你看我这些鸡,一点食都没有喂,你们摸摸看。”那汉子说着把鸡递过来,“这些鸡都是下蛋的鸡,等着用钱,不然舍不得卖,你们不要还价,我给你们秤称得高高的。”好吧,要了。于是那汉子跟旁边的店家借了杆秤,称得翘翘的。我们很快银货两清。

买了鸡,我们准备回农场,那汉子也回家,恰巧同路,于是边走边聊开了。汉子24岁,姓许,高中毕业后在家务农,弟兄三个中他是老大,家里在忙着给三弟盖房子,卖鸡的钱是用在盖房子上的。走了一大半路,他到家了,就在路边不远处,非要拉我们去坐坐喝茶歇歇脚。我们出于好奇,就跟他去了。

一到家,他就很兴奋地喊:爸妈来客人了。他的父母都在50岁左右,很好客,急忙搬来凳子,倒上开水。那些盖房子的听说我们是知青,放下手里的活都围了过来问东问西。大家正聊得起劲,许老大端着热气腾腾的溏心蛋过来了。第一次相交这么热情,我们没有想到,只能再三推辞,但依然犟不过他。看他家小孩眼巴巴的神情,我灵机一动,到厨房拿来一只碗,从两只蛋中舀出一只说:这个给你儿子吃。其他同学一见也纷纷仿效。后来我们才知道,他家的蛋都卖了,还是跟邻居东借西凑来几个蛋。

上梁那天我们三个人,每人出了二元的份子,还另外带去一条飞马烟,二包火柴(20盒,当时一盒可以换一只鸡蛋),许老大激动得脸都涨红了。他家老三结婚的时候,我们每人出了五元的份子,他家亲戚直咂嘴,说,老大怎么遇到这么好的朋友!

打那以后,我们和许老大便经常走动,感情也越发深了。有时候我们想开荤,就到小镇上买七八斤肉,再买点干子豆腐蔬菜,到他家烧上一大锅。每次许老大都会为我们炒几个鸡蛋,然后大家一起吃饭,喝我们带来的洋河酒。

而每年回家探亲,我们也都会托他替我们买花生、红豆等农产品,价格总比别人的便宜点,质量还优。他也会送点芝麻、绿豆给我们带回家。我们回农场也给他的家人送去京果粉、桃酥、云片糕等吃食和火柴、桐油。火柴当时农村购买要计划,还不保证供应到。桐油农村要开后门,城里是凭本子供应,每年每户三两,因为不是生活必需品,很多人家都放弃,我们就在镇江帮他买,他家的门窗都是我们带去的桐油刷的,连亲戚都跟着沾光。

一晃50年过去了,有时他来镇江,我们还是会在一起吃饭喝酒,然后感慨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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