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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钟楼

作者: 徐芳凝2021/04/21心情随笔

凉州大云寺的古钟楼厚重儒雅,气质非凡。丰富的历史积淀,以及历代名人逸事,使这座闻名遐迩的古朴建筑,透着迥然不同的非凡气质。

与古钟楼相邻而居十多年,从未登临,只是每天看它在空明的蓝天下,或流动的云彩中,或朝云晚霞的映衬里,静静地巍然屹立!

虽然数次看到成群结队或三两游人,在古钟楼慕名观瞻,仰头眺望;虽然每逢端阳节,听到古钟鸣响,雄浑古朴,空灵悠远,不免心起涟漪;虽然无数次看到轻灵的燕子,在钟楼重檐翘角间迂回飞翔,动静相宜,煞是生动。

但一直未曾登临。因为我知道,它一直在那里。早去,它在那里,晚去,它也在那里。前凉,它在那里,唐朝,它在那里,宋辽、明清,它仍在那里……它一直在那里,似永恒的光阴,似坚定的信仰。但我知道,迟早有一天,会去的。去亲抚它台基上的砖瓦,去诵读匾额和圆柱上的每一粒文字,去抚摸钟体来自远古的冰凉,或在古老的铜钟下默念生命的期许。

春日,天气极好,我在阴台,看到古钟楼西南角上那棵粗壮的老榆树,榆钱儿已密密匝匝缀满了枝桠。那柔嫩的清绿,莫名勾起我想去登临古钟楼的欲望。

朱红的墙,古朴的砖,斑驳的红漆,笨笨的门环……踏进的一瞬,历史的沧桑,如远古清风,扑面浸来。

与大云寺简朴低矮的山门相较,古钟楼的砖包台基很厚重,很高大,亦很威严。灰色砖石,纵横对缝,呈现出被时光磨砺的陈旧,触之,坚硬、冰凉,站在台基下,人实在渺小如蚁。巴着脖子仰望,古钟楼在头顶重檐翘角,彩枋斗拱,有一块蓝底绿框的匾额上,“大棒喝”三字金光闪闪,醒目耀眼。“大棒喝”旁侧,“乾隆九年秋”的题字,亦很清晰。

古钟楼,是凝固的历史,它的一砖一瓦,都蕴藏着故事。门楼匾额上,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光阴,在此驻留。

砖包台基右侧,有楼梯。楼梯口,又有小门楼。“古钟楼”三字,墨色繁体,镶嵌在门额上。小门楼木门厚重,木门上的红漆,已被时光剥蚀得起了皮,一块一块,如秋天红透的枫叶,微微卷起。门砖手能触之的边缘,有明显的缺损。古钟楼,作为大云寺如今唯一遗存的佛教文化胜景,在漫长的时空里,曾有多少人前来,顶礼膜拜,那砖石上小小的豁落,定然是无数双手虔诚抚摸后留下的痕迹。

千年时光,风云更替,慕名前来的人定然无计其数,仅史册留名,对大云寺进行大规模修葺的,就有若许:乾顺天佑民安四年,由皇帝、皇太后发愿,动用了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对大云寺寺庙及塔进行了大规模的维修,并将大云寺更名为护国寺,立碑铭为“凉州重修护国寺感通塔碑”。明代日本净土宗弟子沙门志满,不辞万里,远渡重洋,抵达凉州,多方筹资,复原大云寺,成为中日友好的历史见证。达云父子,功成名就,声誉崇隆,为酬答神功,聚豪资,砌砖补瓦,增建厩庑……

“天下第一绝碑”西夏碑,就是被清代著名学者张澍在这里发现。所以,古钟楼,一砖一瓦,都渗透着文化的厚度;一台一阶,都留下着名人的足迹。

绕着砖包台基的水泥楼梯,迂回而上,便到了台基之上。台基上,四周围绕的粗大圆柱,撑着彩绘斗拱的二层钟楼塔。木柱上,亦有蓝底金字:“人间国运昌隆,云外钟声迢远。”

塔楼楼梯,木质的,很陡峭。顺梯而上,两米多高,古代铸造艺术珍品——铜钟,赫然悬挂在画梁雕栋间,稳若磐石。上前抚摸铜钟,想它悬在这里,已有千年,或更遥远,不禁感慨万千:我于它,众多的生命于它,曾经陪伴过的建筑于它,不过是雁过无痕,落叶无声。

绕着铜钟仔细摩挲,看到铜钟表面,从上至下,皆饰有图案。有头戴花冠,耳饰明月铛,手托果盘,飞舞翱翔的飞天;有头戴塔耳帽,身穿铠甲,手执武器的天王;亦有祥龙、花饰等图案。铜钟最底部,有握拳大的凹窝,想着是不是钟锤千年敲击所致,但看到其他部位亦有,便又否定了。

想起冰山理论,说许多事物,我们能看到的只是表面很少的一部分,而更大一部分的内在世界却藏在更深层次。其实,世上万物如此,历史遗迹更是如此。它在表面显露着一部分,更多的部分,则需要后世去发掘、推理,即便如此,它仍然隐藏了更深的东西。更深的东西,有可能会在历史的云雾中流散,不为人知。

就如铜钟的所铸年代,众说纷纭:有前凉说,有唐代说,有五代说,史料各据,不一而足。

就如玄奘取经路过凉州。凉州城里民众夹道欢呼,倒屐相迎。玄奘在凉州停留期间,到大云寺看望众僧,并赠送了礼物。大云寺出土的唐玄宗天宝元年石碑记载:“唐贞观年间,三藏法师玄奘从天竺国来本寺,留下一双……”由于年代过于久远,字迹剥落难辨,玄奘留给大云寺的礼物到底是什么?竟成了千古之谜,唯留后人蹙眉猜想。

不确定和未知,是历史的扑朔迷离所在,也是历史朦胧的神性所在。时空的距离,和美好的臆测,像花朵一般,由此在后世频频绽放。

弯腰钻在铜钟下,说话,声音嗡嗡,很空灵,亦很新奇。很新鲜这种感受,在铜钟下兀自说了不少话,无非是期盼家人安康和孩子茁壮成长的俗人俗愿。铜钟内壁,诸多祈愿,已模糊难辨。唯有一个接近铜钟顶部的“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八个字,依然清晰可见。都是平凡的人生,想必对生活都有着最朴素的祈愿。

千年的时光虽然如水流淌,无数的俗愿虽然已模糊消散,但这尊铜钟,似日月当头,默默承载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平凡祝愿。

钟楼顶檐,斗拱交错,祥云龙绘,古色古香。八块匾额,每向两块。“声震蒲牢”“慈海鲸音”皆题于乾隆年间。其他所题时间,有民国时期,亦有新中国成立后。

站在台基上四下眺望。院里南向,古柏参天,静悄无声。搬迁来的明代正德元年的大庙大殿,和清代建筑春秋阁及两廊,与厚重巍峨的古钟楼一起,组成了现今的大云寺风貌。

时光在这里静静交汇,不露声色。今天的大云寺,沧桑中有气象,古老里有新生。眼前,春色正悄悄在草木上催绿,在枝桠上打苞。一墙之隔是新建的和平街小学,青瓦白墙,操场葱绿,犹如江南庭园。

不远处,一片土坯房,尚未拆迁完毕。那些土房子,让我想起在西夏碑博物馆内,曾看到过1910年的一幅巨大照片。照片上,“凉州八景”之一的“大云晓钟”古钟楼赫然在上,和我们现在看到的砖包台基的古钟楼一模一样。古钟楼的二层亭楼,暗沉沉一片,那是铜钟悬挂之处。更为显眼的是,古钟楼附近,有两座高塔直入云霄,双峰对峙,外形酷似现在的罗什寺舍利塔,我想,那应该就是史书中记载的大云寺塔和清应寺的姑洗塔。

照片上,古钟楼周遭,还有屋脊高翘的庙宇殿堂,和隐约的树木及土坯房。一片土房子顶上,清晰可见一个又一个的小天窗,四角支棱起来,是一个世纪前的人间烟火,是平凡老百姓的素常日子。那张照片,记录了百年前,大云寺及周遭的建筑风貌。它苍黄,陈旧,像一张古朴的民风素描,异常珍贵。通过史料,我们也得知,曾经的大云寺,规模宏大,建筑众多,不仅有画面中六十多米高的大云寺塔和清应寺的姑洗塔,还有大雄宝殿、天王殿、卧佛阁等主体建筑。

照片的拍摄时间是1910年。17年后,即1927年,凉州那场众所周知的毁灭性大地震,使画面中的诸多建筑就此消失,无从寻觅,唯留古钟楼岿然独立,千年不败。

地震无情,苍天有情。还好,大云寺的“大云晓钟”留下了,文史中的诸多记载也留下了,不少历代文人墨客的诗文与墨迹也留下了……这些先民们的智慧遗存,这些丰厚的精神食粮,足以滋养凉州大地,和生活在这片热土上生生不息的世代民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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