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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悠长我记得桂花糕

作者: 陈柏清2021/03/26情感驿站

和朋友到重庆学习,傍晚出去散步,一直走至天黑,寂静的高跟凉鞋踏地声外,有一阵熟悉的香气飘来,我停停脚,朋友说,“怎么了?”我答非所问,“有没有闻到香味?”朋友抽了下鼻子,说,“桂花香吗,这个季节,只能是桂花香。”仿佛看见她在黑暗中戏谑的笑容。我没作声,她掏出手机来,照着正在走的台阶,“瞧,”她说,“全是吗。”我向脚边看去,微弱的光中,细碎的桂花静静地在台阶上散落,星星点点,红红黄黄,抬头,几步远一棵高大的桂花树在巴山夜雨的霓虹中斑驳。想起李清照说的那句“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桂花留在原地,香气却一直追随,或者勾起陈年肺腑里的遗留。“你吃过桂花糕吗?”高跟鞋的哒哒声中我问。“当然吃过,我妈妈的桂花糕一流。”朋友答。我心惊,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难忘的经典桂花糕吗?思绪径直回到冀中平原那个平静的小村落,姥姥家的桂花糕正在岁月里飘香。

那个小脚老太太,阔腿裤子束着裤脚,青蓝的大褂披在瘦小的身上,哈着腰大襟便垂近脚踝,几缕白发在没了牙依然精致的脸庞飘倏而动。那是我姥姥,会做桂花糕的姥姥。我从没注意过姥姥的桂花糕怎么做的,只是记得每到秋季,她的大笸箩里晒了好多的桂花,头挨头,挤挤压压,红黄皆艳,散着香气,姥姥的手在那厚厚的花中划来划去,有时扔出几个有黑点的。我一靠近,她便说,“妮子乖,不动哈。”但我有时莫名生气或者没意思,便去那装了桂花的笸箩捣蛋,姥姥的小脚迈着细碎的步子,努力地急急奔来,“小妮子,不许动,不许动。”呼喝中又带着几分假意的嗔怪,脸急的红扑扑似少女般,直到近前护住笸箩,对着跑远咯咯乐往空中撒着桂花的我说,“不动啊,妮子乖,姥姥给妮子做桂花糕的啊。”声调带着几分祈求。可是我没多久便故伎重演,她便不时飞跑出来像轰一只小麻雀。

姥姥的桂花糕好吃,不光我这样说,亲戚朋友,邻居乡亲也这样说,所以她的桂花糕可以做礼物,还人情。我很遗憾自己当初竟没在意。只是记得她左一盆右一盆,糯米,粳米,干桂花,糖啊,蜂蜜啊,都是她亲手加工。做的时候还念念有词的,幼时的我以为她在说咒语,觉得好奇怪,可是后来母亲说,“你姥姥就那习惯,哪有什么咒语?”我说,“那她说什么,”母亲说,“无外乎做了桂花糕,香甜哄宝宝,什么灶王爷别生气,一会蒸熟先供你之类的吉利话。”我说,“那姥姥的桂花糕做得好,是不是灶王爷喜欢吃,保佑她呢!”母亲笑而不答,大概她是觉得我幼稚,可是我心里老是觉得能把桂花糕做得那么好吃的老太太是很神奇的。濡软香甜,黄玉色沾着点点桂花,简直是艺术品。我想,要是这样的桂花糕给皇帝吃,他也挑不出毛病来吧。

每到吃桂花糕的季节,姥姥自我心中便又神秘又神圣。可是吃完桂花糕没多久,她又是那个小脚飘着白发的老太太。

姥姥特别疼我,多年后的今天,那种感觉依然清晰。我长到上学的年龄,母亲接了我回去,姥姥用白纱布包了一大块桂花糕,母亲说,“妈,你留点吧,妮子能吃多少。”姥姥只管抿着没牙的嘴使劲把白纱布的四角系起来,系好了,拍一拍,出一口气,几丝白发在额头薄薄的褶皱上飘动。她仿佛自言自语说,“我不吃,吃不动,妮子正是吃时候。”

回去没多久,母亲去世了,可是姥姥还在。但我吃姥姥桂花糕的记忆也截止了。再后来去探亲时,姥姥已经躺在荒冢。二姨说,你姥姥还一直念叨你爱吃她的桂花糕呢。我的眼泪哗的一下流成了河。二姨给我做了桂花糕,坐在姥姥家那棵老桂花树下,二姨的桂花糕很好吃,可是距离心底差着一点点,我清楚今生没有桂花糕能抵达,因为姥姥的桂花糕躺在那里。在岁月悠长悠长的巷口,姥姥的桂花糕出没,就如今夜,无眠,闻着桂花香,想着姥姥的桂花糕,那是一种爱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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