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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

作者: 齐国故都庭草斋2021/03/09心情随笔

我是被一阵窸窣的雨声从梦中唤醒的,手机显示屏上的日历已翻到了正月十四,新的一天开始了。春夜得雨,似是人间一桩大喜事。我的卧室兼书房并不直接临街,书房前是阳台——跟雨声究竟有些“隔”——为尽可能消除空间上的距离,我把窗子略开一条缝,雨声听得真切一些了,就这样让雨声送我重回梦乡吧。

春雨也是诗和远方,它不知从几许万里外的地场儿赶来,我自然不肯敷衍,更怕敢与它相违。没有风,雨显得冷静、落寞,怪沉得住气唻!雨是需要寻找依托的,比如农家的瓦舍草屋、柴垛,千条线万条线,雨在屋坡上汇成檐溜,在草垛苫檐织成雨帘,在地上发出或急切或缓和的声音。我家住小城一隅,这里只有楼房,没有瓦房草舍,而这时候,除了杨柳等对早春敏感的树木,大多数的树头还是荒的。春雨只好托梦于窗棂,以及楼下的砖墁地和行车路,发出略显单调的声音。这里离通宵行车的北过境路不过百十米的距离,通常情况扰我睡眠的车声,这会儿被春雨一下“闸”住了,恬静成为我歆享的最大福利。没有掺杂使假的雨声,洗濯我耳和我的内心——仿佛,它从远古走来,又要匆匆上路,不知是重回洪荒,还是一直往前走,不回头。于不经意间,就会与它失之交臂。我珍惜这相逢的一瞬,很愿意端起杯来痛饮酒,熟读离骚,然后学做名士。醉我的是春雨而非酒浆,醉的是我而非春雨。

“有日子没好好下雨雪了。”“可不是,两月前那场大雪管了顿饱,以后就没来一场像样的。”这个冬天,那场铺天盖地的大雪肯定了冬天的立场,但是以后呢,彤云万里,做张做势,就是干打雷不下雨。似乎是,老天有意跟人们开起了玩笑,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此言不谬。

干燥的冬天是特别让人难挨的冬天。人们急切地盼望一场雪或雨的到来,就像远在天边的恋人一朝相逢,互诉衷肠和渴念。这种迫切的心情,不光反映在人们言语上,还通过微信、抖音、微博等图文折射出来,辐散开去,原始的渴望与信息化高速公路一旦接轨,无疑是一场天作之合。

悄悄降临的春雨,为辛丑新正“补白”,也让我忍不住要浮一大白了。这是万物都在生长的季节。“绝胜烟柳满皇都”,烟柳,不仅皇都如此,天下的杨柳,对春风都是一样的敏感。惠风和畅,最早唤醒的,不仅有田头的荠菜,田间的麦苗,还有杏树和玉兰的花苞、柳树的嫩芽、杨花的怒放。我听到了它们的碎语和呼唤,集中起来大概就是对于甘霖的渴望。春风唤醒了沉睡的河山,从南向北摆下一桌盛宴——以绿色为主调的盛宴,欢迎人们大快朵颐。此刻现在,从远方赶来的春雨像一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以自己的率真和热情,让人间变得更为温暖,融洽,和谐。

春雨是化育万物的尤物,这在诗圣笔下有很温婉和美好的表现:“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诗人的一颗心是敏感而细腻的,发生在成都平原上的那场春雨,遇到了真正的恋人。杜甫以自己的诗,深入与浅出达到了天造地设,让千年前的这场喜雨载入了史册也写进诗册。同样是诗圣的诗笔,写与老友卫八处士重逢与《春夜喜雨》不同:多年不见的老友,好容易相见,那种友情不改、相交无悔的心情跃然纸上。物换星移,世事沧桑,改变的是人的容颜,不变的是倾心相交的老友。“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相见时难,相别又是容易且不可免的。“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民间讲究春天吃“头刀韭菜”,两个老友春雨中的这次欢聚,也许是短暂的,潇潇春雨却成为他们友谊的滋润,带雨的春韭作佐酒的佳肴,让他们齿颊留香。

天亮了,我急切地下楼,走进春雨里去,试图设身处地强化对这场春雨的感恩。我的脚印告诉我:我是第一个走上这条田间小路的人,雨下的大小无计测算,黏脚的泥泞,却传递出春雨的力量。

田间是一片透湿的世界,麦叶经雨的冲洗更新了,杏树树身是黑的,花苞却被撑得鼓起来,杏花像小兔一样随时要蹦出来。就连树上的鸟儿的歌喉也像洗过,声音清越婉转。偶然低头,我还有了新的发现:路边凌乱的杂草上披着一层薄霜一样的雪,到底是春雨还是冬雪,我很怀疑自己的判断力了。——也许雪没来得及落下就化了,而有些触地即化。反正,雨雪霏霏的夜晚我不得见,这个小雨迷蒙的早晨却总是可以让我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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