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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空出锦绣

作者: 唐兴顺2021/01/15人生随笔

整整一年前,我和朋友到柏尖山看红叶,那里的红叶这一年来一直在我的心里打转。琐碎的日常生活,三百六十多天里耳濡目染地应接不暇的世事变迁,都没能消减心中的这些风景,以红叶为主体的柏尖山形象在我心中更加美艳繁华起来。

回忆总是从那一道山岭开始。刚才还在山下盆地上,只一小会儿盘旋的道路就把我们抬升到高地上。刚才还是零星的红叶,路两旁这里一片,那里一片,现在却一下子大面积地呈现出来。岭脊上,脊两边的坡地上,完全都被红叶覆盖。单说红叶也不精准,是许多种正在演变中的多彩之色,比如从绿、从黄向红过渡中间那样的很难准确命名的颜色。即便是红的,也分为浅红、水红、粉红、深红、朱红、酡红等。没有完成过渡仍然青绿着的叶也不少,她们像时间之河彼岸的青春少女,拥挤在时间的桥头上,争相朝红色过渡。有的在途中改变了主意,停顿在黄的节点上不再朝前迈步,那样子也十分好看。小径本来是袒露着的,但在这个季节都被繁华的红叶们掩盖了,如果只在旁边远看,几乎是找不到路的。

最让人留下印象的是此处红叶的叶片特别大,有的竟和人的手掌差不多,红的也特别透。她们自然生成,是从空气和阳光里漂染出来的,磨不去洗不掉。她们的肉体连同灵魂都是红的。人好说“巧夺天工”,面对柏尖山的红叶,是应该收回这一句话的。在自然造化面前,我们真是不能乱说。这样想着的时候,你可以把红叶翻过来再看她的背面,一根竖立的脊骨,密集横排的肋骨和经络,完完全全是一架人的骨骼造型。

此时,太阳已经升高,在深秋时节特有的温和而灿烂的阳光照射下,靠近眼前的红叶,鲜亮如初春新发的嫩花,娇艳欲滴,充满生机,一片片,一枝枝,一丛丛,都像正在拔节生长。稍微望远一点,会看到杂色斑斓,苍翠如染。再远一点,树与树相连,叶与叶混淆,呈现出如绣如织锦缎般的图案。整个这一道约二里长的山梁,这时像一件半折起来的鲜艳的披巾。阳光把空气照成一面薄纱,恍惚着,稀薄着,笼罩在岭梁之上,使这巨幅披巾仿佛在天地间抖动。与这道岭平行着向两边展开的还有数道同样植被,形体也大致相同的山岭。岭与岭之间的缓谷和坡地上,也一律被锦绣般的红叶铺盖着。此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视觉现象,这些沟谷和凹地在阳光与空气的作用下,似乎都在升腾,与岭表之色连为一体,升至一平,视野里一下子拉开了一幅大到天边的图画。远处天空有几片白云,云朵飘动,云朵投下的阴影笼着红叶同时在地上移步换形。人被化进去,仿佛真的来到了传说中的某处神秘地界。

拨拉着挂满红叶的灌木丛顺着岭脊继续往上走,一个小时后进入一处平缓的圆形台地。红叶在四周簇拥,好像有意闪出这片空地用来接待山外来客。空地中间有一棵枫树,树干如屋檩,树冠圆如伞,树叶密匝,红黄相间,在微风和阳光里明亮地婆娑如语。如果把它放在周围红叶林中,它可能不会显得突出。这样一个小环境就使它像摄影家从美女丛中拍摄到的一个特写镜头,从整体到局部,从轮廓到细节都被展亮出来,甚至夸张起来。它有一个饱含深意的名字——“盘龙枫”。为什么?绕树三匝,仔细观察后发现,它的根一半在土里一半在地表,在地表的部分奔突缠绕,如雕如塑。将那形状说成是一条“盘踞之龙”似乎是不过分的。把龙和枫融为一体,把这样一个图腾般的符号引入红叶腹地,是颇为耐人寻味的。

站在“盘龙枫”下,抬头仰望,在空地的东部边缘,一道陡峭的峰峦拔地而起,沿着台阶向上,人迅速被抬高到虚空处。风吹着衣衫和头发,上来时所有走过的地方现在都清晰在目。整个柏尖山区的红叶像一张巨大的彩色地毯,平展展撑在脚下,撑在天地之间,像神话传说里神仙变幻出来的神毡,用来覆盖人间某些不美的东西。以这个为大背景,在天梯上再登几阶,劈面即见一间窄小的神庙,屋脊屋梁,石雕彩塑,花红柳绿的建筑材料,把小庙打扮得玲珑精致,像一柄被举到云端里的红叶。庙的门楣上写着三个字:灵霄殿。灵霄谐音凌霄,即便不考虑宗教文化里的意义,如此称谓也再恰当不过。人从人间来,走到这个最接近天的地方,也是距理想最近的地方,烦恼化为欢喜,幸福得以张扬,凌霄一步,怀抱洞开,精神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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