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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的任性

作者: 夏丹2020/11/14生活感悟

一块坚硬的石头,历经成千上万年的风花雪月,会变得坑坑洼洼凸凹不平;而在西北的峡谷风口,历经数万或上亿年,会使坚不可摧的顽石变成一堆砂砾;深山里的巨大岩洞会因水的柔克,既会残如獠牙,也会妙如锦绣。桂林的溶洞、云南的石林,还有越南的下龙湾便是历经岁月沧桑而如此。

在东岳泰山,一座古老庙寺的檐槽下面,有两块对称的巨型青石大条板,无疑是建庙时的固本之座镇基之石,想必是稳如泰山硬比钢铁。但就是这么一对牢不可破的基石居然是“满目沧桑”,尤其是檐槽滴水的部位,竟然呈现一排子规律性的酒窝窝,其深凹处足可以放进一个个籽粒饱满的银杏果。

在我的老家,一座古老的家祠,其檐口下的一块块铁疙青砖也都麻麻点点,或深或浅,参差不一。这是典型的水滴石穿铁砖破。说老,也仅仅是几百年,倘若成千上万年呢?一口石凿的水井的上檐口,不仅麻麻点点,而且伤痕累累,满是一道道深槽沟坎。谁能想象,这竟是一根根吊桶麻绳造就的印记。

这就是岁月的留痕,岁月的无情,岁月的任性,无声无息的任性,披星戴月的任性,经年累月的任性。在任性的岁月里,沧海可以变成桑田,巅峰可以沦为海底;顽石可以变成沙尘,树木可以演化焦炭;象牙可以变成化石,腐尸可以液化石油。那是千万年斗转星移的漫长演绎,是无情的岁月催化的结果。

人说岁月是把刀,确实是。而且是无形的刀,坚韧的刀,可以雕凿最壮观的山体,可以雕琢最美丽的溶洞;然而岁月又何尝不是威力无比的天然导弹,可以毫不费力地摧毁高傲的山体,摧毁人造的文明,带走所有的一切。当雄鹰站在古楼兰那断壁残垣的城堡上瞭望四周的时候,它可曾想到它的祖先也曾经在其上空盘桓,也曾经目睹其昔日辉煌如中天的太阳。那是承启盛世汉唐,连接广袤西域的故道重镇,曾经驼铃声声商贾济济,曾经豪门幢幢锦幡猎猎,曾经草木苍苍碧水盈盈,那是何等的繁荣锦盛。而正是岁月的任性,风沙的无情,摧毁了一切,带走了所有。

每当我看到老家那家祠前的滴水之凹,看到庄上那老水井的石檐深槽,总是难以想象,这砖凹竟是柔水滴成的,那石槽竟是麻绳捋就的。不是说水是柔弱的,水性杨花吗;不是说绳是柔软的,丝丝缕缕吗,难道竟有如此的韧劲,如此的魔力。不容置疑的是,那地面砖上的酒窝恰恰就是檐水所滴就,那老井石檐的痕迹也毫无疑问的是桶绳所捋就。但它们的背后则是恒久绵长的靠山,那就是无情的光阴,任性的岁月。水因岁月而坚韧,绳因岁月而绵长。再坚的物质也难经水的千年穿滴万年浸蚀,再硬的檐石也难抵绵长的麻绳那日日厮磨岁岁捋略,因而水滴石凹,绳磨成槽在所难免。这与铁杵磨成针的功夫是一脉相承的,也好比百喙如一的结果,讲的都是时间的磨砺,都是岁月的任性。

在我很小的时候,家里住的是土墙茅草屋。下雨的日子,我们常常会呆立门前,看那屋檐上绵绵不断的雨水自上而下,无情地涤荡墙脚地面土,几场轻雨过后便是一转浅沟。父亲会用土补上,可几场雨后又是一转浅沟。后来砌了砖瓦房,铺上了地面砖,我们依然看那雨水沿着瓦楞淋下,滴滴答答地砸在砖面上,溅起一条条弧形的水线。那水砸的砖面,一年没有反应,两年不动声色,三年五年依然如此,但十年二十年却难以坚持了,便出现浅窝细槽,而当三五十年过去再看砖面时,已是伤痕累累满目酒窝,倘若老屋一成不变,倘若再过一二百年,我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模样。那些古老祠堂的檐下砖面之沟槽不就是这样形成的吗。

岁月的任性,不仅是对物的无情,对人的肆虐同样如此。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面润如凝脂,光滑似粉皮,可三五十年过去,皮肤粗糙如砂纸,褶皱挤挤似枯树。此时,我们感叹的依然是岁月的任性和光阴的无情。没有任何物质能够逃避岁月的雕凿,也没有任何达人能够改变岁月的印记。红颜粉饰的是表面,而底子依然是岁痕。面容如此,精神也是一样。岁月的任性不可颠覆但可驾驭,睿智的人可以磨砺自己的意志,而消极的人则会钝挫自己的精神。岁月不可抗拒,但心态可以豁达,即如大山可以改变形态,但内核依然激情澎湃,植被依然苍莽青翠。年轻的心不会老,岁月任性也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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