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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果铺成满地诗

作者: 董改正2020/11/04唯美文章

桑树是乡间的树,是乡愁的树。

春四月,也没见它开个花,幽个香,就长出小蚕一般的桑果来。桑叶油浸浸,桑果毛糙糙。上学放学,经过树下时,都要眯起眼,看看那清白颜色有没有深化。桑叶筛下的斑驳阳光,照到仰望的脸上,像京剧里的花脸。

细点的树,一天总要被爬上十遍八遍吧。大人们端着碗扒着饭,一边劝诫:“现在不能吃,全是寡淡没味的渣子!”哪里就肯听了?上得树来,迫不及待的摘一个送到嘴里,果然。大人白眼:“说了还不听!”小孩白眼:“好吃!好吃!好吃!”一溜烟跑了,大人站在那里学给别人听,筷头指着那背影笑——他怕是想起自己的童年了吧?

有人终于吃到酸味了,眉头拧成青桑果一般,也不顾,站在树上只是叫:“酸了!酸了!”底下仰望的孩子也叫:“酸了!酸了!”酸了的桑果是深青色的,离红就不远了,怪不得他们兴奋。再过几日,有人发现新大陆一般,高呼“桑果子红了!”果真一树青红,映得叶更绿了,衬得风更暖了。

红桑果已脱离了“青涩”,润了、美了,却将酸提到了极致。此时几乎每条桑枝上,都缀着一个“猴子”,吃得牙根酸软,吃豆腐都怕碰坏了牙时,才肯下得树来。那么第二天呢?外甥打灯笼。心里想:今天或许不会像昨天那样呢?

不会上树的孩子,拿竹篙子敲,雨一般啪啪啪啪的落,一哄而上地抢,膝盖上两个泥印子,嘴角脸颊是大写意的红。等到桑葚红得发紫、紫得发黑时,就不能拿篙子敲了,落地便是紫雨,如吴冠中的纸上江南。那些能够爬树的孩子站立树头,随风摇曳、随摘随吃的风度,被小孩子们神一般膜拜。

大姑娘小嫂子为了得到紫桑果,少不得要拍他们马屁。先是叫其大名:“治国!”——那孩子平时的名号是“六九”。治国听到了,淡定的应了一声,底下叫:“帮姑摘点桑果子吧!”用竹篙将篮子送上,他弯腰接过,专挑紫到乌黑的,一会儿就一小篮子,哧溜下树来,这位“神”一脸的乌紫——递给她姑:个个个大熟透。少不得又得一番诸如摸头一类的夸奖,惹得小孩子们又馋又恨。

稍大点的女孩子远远的站着,交头接耳,眼里分明有热望,却矜持着不肯加入。有孩子路过,她们的眉就蹙着舒着,问:“好吃吗?”“怎么不好吃?”那孩子裤脚高到脚踝,伸手在口袋里抓了一把递给她,眼巴巴看着,一脸等待验证结果的表情,见她眉哗的舒展开,他便欣慰而得意的笑了:“好吃吧!”她们连连说:“好吃!好吃!”少不得再为她们上树一回。

今年回乡,桑树还在,儿时的伙伴都不在了,村里空得听得见风过的回响。紫红的桑葚在暖阳中,满满当当地垂挂枝头,没有孩子悬望,只有鸟雀嬉戏其间,啄一阵红雨,啄一阵紫雨,桑果铺成满地诗。午后寂寂,当年健壮的主人已老,两口子坐在桑树阴下的矮凳上,为孩子们守着乡愁。他们安静地剥着蚕豆,风吹也罢,鸟啄也罢,他们皆不闻不问,任其自生自灭。他们的孩子都走了,留下年年青红的往事,酸一回、甜一回,。他们客气地对我笑,但却不认识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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