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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摆田风

作者: 林仑2020/10/22情感短文

每年的春节一过,顿时寂静清瘦下来的乡村,外出打工的青壮劳力已走,就数那哧儿哧儿刮个不停的风得势起来。这乍暖还寒的风,庄稼人将这叫做摆田风。

虽然河水已解冻,田野的土地开始松软了,但此时的冬麦还紧紧依偎在地皮上,色气还呆板着,没见泛活的气象。

风来了,不知道是从岭坡上下来的,还是由河道那边过来的,带着一些冷气,先是敲门叩窗,仿佛在告诉屋里的人,冬已渐行渐远,春已然靠近人间。于是,年迈的老人将关闭了一冬的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让初春的风尽情地涌进门。风,一不留神,就跌进了红尘。

风吹哧儿哧儿响,没有了大隆冬天那种刺骨的尖叫声,尽管音调还平润,却让人总有欲爱还休,欲烦不能的纠结。

风刮到人的脸上,凉中有些许冷意,如同一张湿纸帕敷在面上,使人无法用一个爽字来形容。

老人的容颜,在这样的风里,除了一冬囚住的困惑外,一年又一年再添的一道沟痕,那是风雨人生的刻骨铭记。条条皱纹里,灌满了一个初春又一个初春风走过的声息,灌满了一茬又一茬庄稼丰收与歉收的喜悦和伤愁。

风,说着老年人的心里话,从古说到今,怎么也说不够;从人家房檐,一直说至灶火前,还是不见有停息的时候。

树梢上的苞芽,恰似等候了几世的轮回一样,翘首企盼着,年后一场接一场的风,抑或夹带一些冷雨,那怕再裹挟一层粒粒雪水,枝桠也会欢喜地一面抱手作揖,一面连连叩头。

村路上的大狗小猫们,被风翻起的毛,一忽儿向前,一忽儿往后,烦乱的样子让这些生灵相互追逐,打闹,嬉戏,也给这失去昔日活力的村落增添了些许的生气。

风还在去年的麦秸垛和玉米秆隆起的柴禾堆里撕扯,将刨食的鸡子吹得红脖子涨脸,毛逮逮地,就斜着身子往异性的同类身上滚去。

树上的鸟儿似乎也被这不冷不温初春的风唤醒了歌喉,叽叽喳喳的叫声明显地清脆了许多。它们从这个枝头跳向那个枝头,多了柔情,多了蜜意,仿佛这股春风,是带了神性的,可以调动一切的灵动。

河水也敞开了胸怀,一波接一波地妩媚了起来,惹得年前还迷糊的云朵,一下子就清明了,来到河的上空,将倩影在水中照了又照。

河岸边的水草根,一听见风的声息,就让憋了一冬的希望,悄悄地从水下顶起一茎又白又嫩的芽尖来。

摆田风,一上田地,那一片一片黑绿的麦苗,也许就在你眼看着的功夫里,魔幻般地变了颜色。你来时看到的黑绿色在风中摇了几摇,那黑就不见了。青绿的麦苗,如梦似影,晃啊晃,渐渐地就离开了地皮,起身了。

一场初春的风,在乡村,不是神话,却很神奇,一切都在你不经意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似乎乡村的万般生命,都须在这一场不暖非寒的风中得以重生一样。

麦田立等这场风的到来,才能挺直绿色的腰杆,硬朗朗做一回麦的真身;苗苗渴盼这场风,它们只能在这场风里,找到曾经丢失的梦。

乡村是初春一场风的故里,无论在烟火屋脊还是门闩窗棂间,风一直是呼唤,是叫醒,是一场千回百转的缱绻。

外出的脚步匆匆,甚至有许多的身影不再返回,但催生的风依然固守着空寂的村落,坚护着庄稼一茬又一茬由青变黄后的归宿。

风把命运交给了乡村,就把信仰高高挂在心楣上,年年守望,年年期待。

风吹皱一河水波,吹得岁月在老人的脸上绽开了花,吹得游子的心泛起了春天田野的麦浪。

摆田风,这三个字从庄稼人的口里溢出,就热气腾腾,就翻滚着麦香,听起来就像闻嗅到了刚出锅的,带着发酵至恰到好处的热白馒头味儿。

摆田风一到乡村,万物都富有生机了,村里村外瞬间丰盈起来;庄稼开始了童年的生活,绿得粉嫩可爱;青草们悄悄地哼起了童谣;还有那些蠢蠢欲动的虫儿们,在哧儿哧儿的叫喊声里,一个激灵,就抖动起翅翼,准备飞翔了。

天透明起来,风信子是初春的风叫醒得最早的花束,这些性急的花天子,将粉的,红的,紫的,还有黄颜色的五瓣花,开成一柱柱乡村的祝愿,熏染着已不孤苦的守候。

哧儿哧儿,乡村的摆田风一路走来,哼着曲儿,圆满了大地妖娆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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