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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瓦

作者: 杨崇演2020/09/20唯美文章

雪,是一个有温度的字;瓦,也是一个有温度的字。瓦暖雪冷,黑白简约。在淡青色的苍穹下远远望去,流淌着一种自然的乡韵。

瓦,一辈子的黑头黑脸,一晚的“守候”使它一朝纯洁——难道天上的雪,是为了瓦在地上的等待应约而来的?

瓦下想冬雪的衍象:鹅毛、梨花、盐晶、玉屑……侧耳细听,雪叩鱼鳞瓦的声音,是温情脉脉的,是润物细无声的——雪落下的声音,是春在低语吗?是说给冬听,说给瓦听,还是说给冬天里的夏天听?

瓦之雪,也不冷——犹如温暖的絮被,厚厚的,贴心,瓦在雪的呵护下入眠。雪落有声,人却一夜无眠。雪飘落的时候,父母会燃起一炉暖暖的火。一家人围炉而坐,到底是雪安静了世界,还是人安静了屋子?炉火轻微的声响里,酡红染上了两腮。暖字不要轻易出口哟,否则惊了瓦上的雪可不好办。

听了一夜雪唱,翌晨,雪停了。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看雪。但见雪就着瓦瓦相扣呈现出曲线美,横躺的“S”形颜值,像极了睡着的“雪美人”。母亲从瓦上抓来大把大把的雪,装入缸中,再撒些盐——谓之“腌雪”。雪能腌吗?能,好比腌菜。我当时不解,读书后才明白,其实在古人眼里,不但雪能腌,腌过的雪还能做菜。清代顾仲《养小录》有载:“腊雪贮缸,一层雪,一层盐,盖好。入夏,取水一杓(勺)煮鲜肉,不用生水及盐酱,肉味如暴腌,肉色红可爱,数日不败。此水用制他馔,及合酱,俱大妙。”辑录于此,是为信然。

古人法,今人效。母亲和很多乡人一样,在天地俱寒时,忙着腌雪。雪化了,一缸雪变成半缸水,半缸居家过日子的烧菜卤水,留待日后,炒菜烹肉,美其名曰:取雪之冰清玉洁。此法高妙之极,又不失情调,伸出拇指大大地点赞矣!

太阳起得早,炊烟也就起得早。太阳跃出地平线的时候,谁家的烟囱便开始袅袅地冒出青烟,飘向静远的高空。于是,一家、两家、三家……早炊的热气蒸着白雪覆盖的村子,把一轮太阳也烤暖了。阳光打上雪瓦,折射出金子般的佛光。

中国水墨画讲究意境,既重色彩的相宜,又重动静的结合。白茫茫一片的背景下,最是那青烟,一缕缕,一圈圈。从烟囱里横生出来,从雪瓦上飘过,夹杂着大米和菜蔬的气息,平添了几多人的灵性。瓦是静的,烟是动的,施施然,飘飘然。雪瓦下的厨房里传来一阵阵声音,是细声细语的说话声,是笑音,又或是窃窃私语呢。

三五只鸟,不知何时飞来,停踞在雪瓦上,是那么的宁静,那么的优雅,那么的闲适。它们的造访,是为了陪伴雪瓦的寂寞无聊,还是为了寻食果腹?只是人非鸟,焉知鸟之事?那鸟,用喙梳理着羽毛,不时用鸟爪,懒洋洋地在雪瓦边挠挠。见有人开窗,又悸动地展翅,倏忽飞远了。

阳光的力量总是无穷的,这样的日子也是慢生活的。仅仅只过了一个晌午,昨晚还是白皑皑的雪瓦,慢慢地就露出了黑瓦的面目——雪终究是越来越薄了。朝南一面的,终于完全没了雪的影踪。剩下的,唯有朝北瓦上的雪——是的,融雪了,融雪是从水声开始的。雪化后的滴水声舒缓而绵长,一滴一滴、一线一线的雪水,在屋檐下被拉得细细的,慢慢地一滴一滴的滴下,就像伺弄庄稼的老人,干一会儿活,停下来喘几口气,又接着干——时间过得真慢,慢得可以把那瓦檐下的水滴续写成一首首小令。

前几日,气象预报家乡有雪,突然念起雪瓦,看看眼前城里“我家有屋顶,但没有瓦,我家的顶是人家的地,我家的地是人家的瓦”,不禁哑然失笑。于是,驱车赶回老家。

村子依然是当年的村子,只是多了几座规划齐整的美丽民居。羊肠小道变成了康庄的水泥路,绕着村庄的前后两条小河欢快地唱着歌谣,流向远方。

如蝶,似花,飘飘扬扬的雪,以不同的姿态飘落在瓦楞上,河水里。我陶醉在这一场白雪中,银闪闪的,白得耀眼,白得纯净。

此刻,雪落下来是的,又是瓦

承担了人间的冷

这一切,瓦一直不说

就像屋檐下,所有的父老乡亲大爱无声,情真意暖

正当我沉浸在纯洁的世界而动情地吟诗时,一辆红色的桥车由远而近,“嘎”地停下,钻出邻居刚结婚不久的大娃(小名)。大娃幸福地牵出穿一身红衣的新娘,对我说:“叔,难得下雪,我们想拍雪景照片,您是文人,给我们出个主意吧。”

我看了看屋顶的瓦,已经落满了厚厚的雪花,说:“照雪瓦吧,黑瓦、白雪、红衣、佳偶,构图一定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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