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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往事

作者: 方卿2020/08/26美文阅读

在农村,人们秋收冬藏已毕,就开始筹备过年的年货;伴随着腊月的袅袅炊烟,年味开始蔓延起来。每逢这年味浓浓的腊月,我的大脑总是跳跃着一些记忆深刻的腊月往事。  

时光飞回到1978年。那时,大集体已经把群众拖到了饥寒交迫的地步。人们日子非常简单,家家都差不多。  

进入腊月,母亲叫我跟她到外公家去借粮食。家中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了,平时都是母亲东借一点西借一点,伴与野菜过日子。母亲说,再去外公家借100斤,便可过完这个年了。  

外公家住在普安新店,没有田,是“喀斯特”地区,称为“高山”;那里土地很广,队长管得不严,所以群众都私自开得有生荒地,撒些荞麦,吃粮一般没有问题。

我们这里水源好,一色的水田,是晴隆有名的“粮仓”,称“田坝地方”。虽然后山有不少青冈林,但是集体用来养蚕;加上队长管得紧,没人敢去开荒。  

记得那些年由于接二连三搞“大跃进”、“大炼钢铁”、“浮夸风”等一些不着边际的运动,生产上“人哄地皮”,结果“地皮哄肚皮”。生产队生产的粮食,交完公余粮便所剩无几了;“田坝地方”的人“干部扛红旗,群众饿肚皮”。  

为了生存,“田坝地方”只好到“高山”去借粮食。秋收后集体分的稻谷加上利息还了“高山”后,家家户户又所剩无几了;不够吃又去借……如此恶性循环,“田坝地方”也就越来越贫穷!  

由于体力不支,50里山路,我和母亲竟然足足走了一天。太阳落山才到了外公家。  

我和母亲在外公家住了3天,我们也就吃了3天饱饭。虽然都是些包谷饭、“荞疙瘩”,但是吃起来格外香甜,我都有些“乐不思蜀”。  

第四天,外公借给了母亲1斗(40斤)包谷2斗荞子,并用马匹帮母亲送回来。而我,却赖在外公家不走,只等开学了母亲才去接我……  

1983年,对我来说也有跨时代的记忆。

这年,土地下放两年了。田里的稻谷还是老品种,栽的是“大窝稀”;虽然上了很重的公余粮,但是家中口粮比起大集体时强多了。  

自从土地下放后,允许开荒,我家在后山开垦了8亩荒地。母亲又到外公家借得1斗荞种和1斗麦种种上,结果大丰收。从那以后,我家逐年还清了粮食债,而且还有了节余。  

那年,我家喂养了一头过年猪。为了买这头过年猪,父母拼死拼活,白天黑夜连续编织了10多天茅草席,共60床,卖给土产公司包药材,得钱30元。父亲到猪市上审了又审不敢下盘,最后快散场了才相中一头别人选剩了的杂色花毛猪。父亲说,28元的价格值!花色丑一些没事,照样长肉。  

那年头养猪,没有哪家舍得用粮食,再说也的确没有;家家都是用光猪菜煮成水猪食“吊架子”。接近年边的腊月,才会在猪食里加上一星半点荞麦面作“搅头”。人们对猪的重量要求也不是很大;“劁猪匠”当时的“封赠”语就是“肯吃肯长,长120斤好过年”!  

进入腊月,我们全家就把过年的希望寄托在年猪身上,格外重视。母亲抱着大侄儿去喂猪,教他的儿歌就是“过年猪,长大大,长胖拿你杀嘎嘎(肉)”。  

这一年,我家养了1头牛,20只鸡,10只鸭,2只鹅,基本是放养和散养,不用喂粮食;瓜儿小菜长势也不错,算是土地下放后第一个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的年头。于是进入腊月就有了浓浓的年味。

首先,是母亲为我缝制了一身“灯草绒”的新棉衣,我心里非常高兴。接着父亲卖了他盘的叶子烟,买回了3饼挂鞭,3幅对联,3张“门神”,4张年画。我和哥哥则到大河沟去钓鱼,钓回11条养在水缸里。母亲用粑粑盆打了年糕,用木碓舂了搭耳粑,全家都处在辞旧迎新的欢乐气氛中。年货简单备齐,就等着杀年猪了。  父亲说,杀年猪不能赶先,也不能落后,在人中间最好。于是我们就盼望村子里的年猪叫。张大爷家杀得最早,腊月二十一年猪就叫了。父亲开始拿来历书看日子。他说除开家里所有人的属相,确定二十六杀年猪。于是我们就盼望这一天的到来。  

杀年猪,我们小孩子别提有多兴奋了!因为这一天,我们小孩子都能够美美地吃一顿火烧瘦肉。一年就只能吃这么一次。那味道,简直让人久久不能忘记。

去年的三十夜也让我百感交集。

不管好坏,年终结算还是赚了一些钱。因此,年夜饭亦比较丰盛。我们全家三代同堂,其乐融融。面对鸡鸭鱼肉,美味佳肴,小儿子把各种饮料、酒类、果类、糖类搬出来。

按照惯例,全家人每样东西都要尝一下。但不贪多,以饱为止。

席间,少不了各种话题。母亲总结她一年来的身体状况;妻子总结她一年来的理财经验;儿子总结他们在大学的学习情况;我嘛,自然是总结生意场上的得失。全家侃至深夜,酒足饭饱。我突然心血来潮,提议大家回忆多年来一些值得回忆的大年夜情景。

对年夜饭我的记忆很模糊,但对爸妈发压岁钱的印象却挺深。大儿子说。小儿子喝了一口饮料说,记得小学时父亲发给我们的压岁钱是5到10元钱,中学时是50到100元,现在我们上大学了——他想发给我们,我们也不要了,因为转眼一上学,父亲都要为我们每人交上万元的学费!

母亲今年八十一岁,她历经旧社会的磨难、解放初期的拘谨和大集体时的粮食关,可谓历尽沧桑。她的感慨自然比我们多得多,她说,儿们呀,解放前我们家基本不兴吃年夜饭,因为每年三十夜都要出去躲债。记得有一年三十夜杀了一只鸡,煮好后还未动筷子,就被上门逼债的地主端走了。我和你爹就着一锅白水煮青菜过了一个年。咱们家今年这种年夜饭,当年只有地主家才可以享受!

母亲喝了一口饮料继续说,刚解放时马马虎虎。没有人逼债嘛。不过还是穷,杀不起猪,最多杀只鸡过年。但是和旧社会相比,已经是天上地下了。五八年大练钢铁,六六年至六八年过粮食关,那时苦啊!集体分的粮食一年不够半年吃。三十夜怎么办?没有粮食,只好去“高山”借或挖野菜充饥。为了三十夜的节日气氛,上山去挖些野山药和白背蒿回来做成蒿子粑。你爸爸最爱吃了,但由于没运营,身体瘦得像根滕!母亲把面转向儿子们。

奶奶,您哄我们?你看我爸爸肚皮拱起这么高,怎么说瘦得像根藤?小儿子调皮地说。

傻孩子,我是说你爸爸小时候。你爸爸这大肚皮呀,是三十年来托改革开放的福,经济发展一年一个样,生活水平一年比一年高。你们看,这满桌子的鸡鸭鹅鱼,你爸爸那肚皮不高才怪呢?哈哈!母亲用筷子指着圆桌上丰盛的菜肴,笑着逗她的孙子们。

哈哈哈哈……

我们全家人哄堂大笑,把大年夜的节日氛围推向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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