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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屋子

作者: 郭宗忠2020/08/15随笔美文

父亲八十岁的人了,每年冬天总是计划着明年开春了要挖一个地屋子,等到来年冬天的时候,可以猫在里面过冬。

“在场院里阳光充足的空地上,挖下去三五米深,把边上的墙土用一个夏天和秋天晒干,等到秋风凉时,用掐把粗的木头蓬住,上面用秫秸或者苇子编的席子蒙住,再盖上一些麦秸和草叶,用土严严实实地封住,里面支上一个小火炕,支上一个小灶,在土墙里掏一个烟囱,冬天在里面,暖腾腾的……”

父亲陶醉在他自己构想的地屋子里,又回忆起了他经历的儿时生活?仿佛是自言自语在怀旧的情境里,让人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梦。

其实,父亲只是说说而已,现在的生活,要什么有什么,取暖用的煤炭、做饭用的煤气等等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也许父亲说的只是一种感慨而已。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百姓贫穷,到了冬天,人们赖以生存的好地方就是地屋子了。村东头的陈家兄弟四五个,他家的地屋子在当时村里是最大的,一二十个人在里面没问题。那时不是人人家里都有地屋子的。所以,到了冬天晚上,他家的地屋子里满是人,有的编席,有的打纸牌,有的抽旱烟……大家凑在这里就是为了取暖。

那个时候的寒夜,每个人家透风撒气的,茅草屋老土墙,稀疏的窗栏,寒风穿过门缝等各种缝隙,是一种硬冷,屋当门的水缸里都结了厚厚的冰,不保暖的不知用了多少年的印蓝花棉被,把人压得只做噩梦,却一夜都是凉的,一点暖和不过身体来。

父亲小的时候也曾进入陈家的地屋子的。也许是在那冬天的奇寒里对那一丝温暖的感受和渴望,一直铭刻进了他一生的记忆里,那是一种将温暖和美好无限放大的情结。即使里面怎样的乌烟瘴气和黑暗,憋屈、困顿和无奈,也都顾不上了。

那时候,正是抗日战争时期。抗日战争刚开始,小日本就控制了我们家乡的现在属于新汶矿业集团的煤矿。据《新泰县志》史料记载,一九三八年一月,日军先后侵占禹村、 华丰、新泰各处煤矿。一九四○年,日军将禹村、华丰煤矿合并为大汶口炭矿矿业所,并铺设从津浦铁路太平(磁窑)站至禹村二十五公里的铁路(时称“赤柴运煤线”),以掠两矿煤炭资源。一九四二年,该铁路又延修至张庄煤矿,并强迫当地的老百姓挖炭,每一吨煤炭里都浸染着煤矿工人的血和泪水。

小日本将煤炭运到天津港口,装船运回日本,他们侵占了中国老百姓的资源,而当地的老百姓守着煤炭资源却连一点炭泥也没有,别说没钱买,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所以,做饭能有一点干草或者树林里的小树枝已实属不易,哪有什么东西来取暖呢。

因而,在当时的境况里,对于父亲这个几岁的孩子来说,贫穷饥饿寒冷,能跟随大人进入地屋子里待一会儿暖和一下,应该是最幸福的事了。

而当时如果家里能挖上一个地屋子,也许就是他那时候或者一生最大的梦想吧!

贫穷、落后,让那一个小地屋子成了一个孩子心中的一辈子驱除不了的梦魇,那是一种扭曲了的心灵。他们那一辈人经历了那些惨淡的岁月,所以他们起来抗争,他们一辈子为了老百姓能住上新房,烧上煤炭,努力做了很多的工作。现在,自己过得知足,理应感恩当今的美好。

听了父亲对地屋子的自言自语,倒是让我感怀涕零。一个强大的中国才能让人成为有尊严的人,有真正梦想的人。但愿我们以及后代不会忘了地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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