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漾藤蔓胜春朝

最近，暑气终于消尽了。姥姥家住在高层的顶楼，每一年的夏天都极热。也因此，每一年，我都幻想着如果种一墙的爬山虎遮挡毒辣辣的太阳，家里会不会舒服得不用开空调。

我一直很喜欢爬山虎这样的攀缘类植物。有这些植物的地方，它们一丛丛密布，像轻雾一样遮住一切，被它们包裹的地方仿佛与世隔绝，有着超然物外之美。

我曾在初秋的阳光下和徐徐的微风里为一墙恰到好处的爬山虎着迷。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彼时我刚刚迈入一所百年大学，站在学校著名的图书馆前，不敢相信如此繁华闹市中竟藏了这样一座风华绝代的建筑。那是一栋典型的民国风四层小楼，有干净的青砖、朱红的窗棂和明净的玻璃。

仿佛为了印证它的悠久历史，整栋楼生满了爬山虎。在此之前，我从没见过这样多彩的藤蔓。阳光下，满墙蓬松的浅黄、绯红和葱绿的叶子发着光，轻轻摇曳着。那一刻就好像突然落入了时光隧道，穿过一百年的光阴，与民国时代劈面相逢。站在这满墙斑斓的爬山虎前，就如一脚踏入了鲜活的历史。

从那以后，整个秋天的中午，我都在图书馆的小阅览室里度过。随便拿一本什么书，呼吸着窗外微凉的空气，看爬山虎微微颤抖的叶片发呆。

我到现在还怀念被爬山虎簇拥着的小楼的端庄肃穆，当时只爱那浓郁的民国风，如今回想只觉得这两者代表了一种可贵的生命姿态。那是百年沧桑都如过眼云烟，是遗世独立，是清冷，是自尊。

之前在成都待了一段时间，每夜必雨，巴山夜雨果然名不虚传。丰沛的雨水让植物生长旺盛，小区里到处浓绿，蕨类植物发了疯般生长，三角梅一大丛一大丛怒放，从各家的阳台上倾泻而下。但在某个拐角处，有人精心打理了一个小而齐整的花园，五彩缤纷的花朵让人忍不住驻足。

据说这个小花园属于一位独居老人。多年前，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丈夫在一场车祸中殒命，留下她和儿子。儿子结婚后，她便搬出来另住。她退休前是一位园艺师，如今全心全意侍弄花草，也算是岁月静好。

一天，我在这个小花园的墙角看到了一片刚爬到膝盖那么高的花叶络石。花叶络石也是一种攀缘植物，叶子有斑点，新叶粉红，大一点转为亮黄，长成后转为深绿，是为花叶。那一小片夺目的绚丽，默默长在这样不起眼的角落里，雨后的叶片闪闪地发着光，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美，惊艳了秋光。

不是有句诗吗？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在我眼里，几株摇曳着的藤蔓、片片红叶就能带来的静美，就胜过了春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