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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弯弯

作者: 王剑2020/07/29情感美文

我的老家在豫西山区。童年的记忆中,那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很少有人出去,外面的人也很少进来。而能在小村和山外世界之间建立联系的,是一条弯弯的山路和隔段时间出现的邮递员。

邮递员是个小伙子,高高的个子,看上去很精神。他一个月来我们这里一次,把小村的信件、汇款和包裹,用一个绿色的帆布袋背过来,然后再把村里需要向外投递的信函带出去。那时候,在村民的眼里,收信是一种奢侈,一种荣耀。他们对信的渴盼,绝对不亚于对粮食对衣服的情感。仿佛信就是钱,立马可以给他们带来安宁和富裕。因此,每次邮递员只要在山脊上一现身,乡亲们总是放下手中的活计,孩子般地迎上去。

我常常看到这样的场景,邮递员随手把自行车一靠,坐在村子当中的一块长石板上,堂倌似的亮声吆喝:谁谁家有汇款,赶紧回家拿私章了;谁谁家有信件,什么什么地方寄来的;谁谁家有包裹,快让他家的人来取喽。这时候小孩子就成了欢叫的喜鹊,早把这些好消息传遍了小村。那些收到汇款、包裹或信件的村民,脸上堆着憨憨的笑,并不急于走开,他们要尽情享受别人的围观和羡慕。然而,在无数个这样的场景里,我永远只能是一个黯然的旁观者。因为从那幽深的绿色帆布包里,从来就没有蹦出过属于我们家的喜讯,哪怕是一句祝福的话语。我的父亲是一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虽然种地有很高的天分,但就是没本事让自己拥有一个富裕的远方亲戚给我们寄信寄包裹。当时,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好好学习,走出大山,多给父母写信,让他们充分享受那份快乐

后来,我终于离开了小村,到了一所大城市念书。在异地求学的孤寂中,我想起了当初的承诺,于是写信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便成了我的一种生活主题。城市里种种新奇的感觉,大学校园的所见所闻,以及离家日久泛起的浅浅乡愁,都曾在我的信笺上活灵活现。父亲很少来信,最多只在汇款附言中写上“一切都好,勿念”等字样。然而有一次,我却突然收到了父亲的来信。在信中父亲兴奋地告诉我国家要建小浪底水库,计划中的一条公路将从小村通过。后来父亲陆续给我传来家乡发生变化的消息,譬如邮递车开到村里了,滞洪区人口开始搬迁了,穿村公路开修了,库区周围开始绿化了,村里人到库区打工了,等等,并展望性地说,这下好了,以后你在洛阳下了火车便可坐直达车回家了。

小浪底工程一直持续了近10年时间,这期间我大学毕业,到豫中南的一座小城参加工作,一切都变得行色匆匆起来,与家里的联系自然也少了,写信便没有了当初的从容和悠闲。这时,我却接到了父亲的电话,父亲说是在邻居三伯家打的,刚装的,顺便问问小孙子的情况。还说以后如不方便写信就打电话吧,反正现在的邮费也涨到一块二了。父亲的话很短,但有关家乡变化的信息还是深深感染了我。我知道,现在的小村已今非昔比,一根电线已经把它与外面的大千世界串在了一起。每次在电话里听着父母那熟悉的乡音,我总有天涯咫尺的感觉,仿佛我就在父母身边,想着想着,眼眶里便有一种潮湿的东西在涌动。

去年春节,哥哥回老家过年,几个姐姐也赶过去团聚。我因临时有事回不去,便倡议在手机视频中与家人见面。哥哥很快便调试好了摄像头,远隔关山的一家人,竟然在网上顺利会面了。清晰的界面和直观的视听效果,使父母高兴得合不拢嘴儿,直夸这玩意儿太神奇了。没想到快捷的手机网络,弥补了我一次家庭团聚的缺憾。

现在,村级公路已经修到了我家门前,自来水也流进了寻常农家,困扰乡民几代人的出行和吃水问题,得到根本性的解决。我家所在的那座黄鹿山,经过十几年的绿化,也成了一个远近闻名的休闲旅游区。成群的野鸡、野兔出没其间,多年不见的松鼠、黄鼠狼也回来了。有一年,省里的一个摩托车越野赛安排在我家附近的一条山路上举行。比赛那几天,十里八村的乡亲们穿着新衣服,像过年走亲戚一样,到现场看热闹。头脑灵活的人家,早早地备下家庭旅馆。地里的野菜捋几箩筐,找几个厨艺好的妇女擀几笸箩手工面,地地道道的农家饭就成了。一碗手工捞面十元钱,便宜又实惠。几辈子土里刨食的乡亲们,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不出家门,就把赚钱的生意给做了。

有一次,我给母亲打电话,问父亲在干吗,母亲说他到岭下的水库钓鱼去了。原来,小浪底水库蓄水后,黄河清清的水面悄悄上到了离我家不远的黄沙岗下。出门走不了几步,就到水库跟前了。

连绵的大山,清澈的库水,茂密的山林,悦耳的鸟音,清新的空气,幸福的欢笑,如此美丽富饶的村庄,每每想起,竟让我恍如在梦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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