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伤流泻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雨，可是到现在，已是下午四点多钟，大雨仍旧未来，而天空似乎也在越加努力蓄积可以变成雨水的阴云，尽管现在是太阳高照。

我刚从外面回到房子里来，我坐在椅子上喘着气，我的脸上流着汗水。可能因为化妆的关系，汗水打湿了粉底，我的脸上迅速出现了粘湿厚重感，仿佛体内的热气被包裹在那一层精致的妆容下，无法排出，我感觉到我的皮肤出现了压抑，尽管我用的是化妆品店里最好的粉底。

但不化妆我又是不愿意的，因为粉底可以帮我遮盖长期抽烟而导致的黯然肤色，腮红可以让我在悲伤的时候也呈现出神采飞扬的笑容。

我和母亲一样，都是爱美极致的女子。母亲看戏从来都是要梳妆整齐，她会穿上丝袜，那条黑色的百褶裙。母亲在对着镜子梳妆的时候，我是顶喜欢站在母亲的身后，看着镜子里母亲的面容，仿佛那里面有着另外的一个世界。

我现在所居住的小城是没有戏可看的。我看的是大街上匆促行走的人群，拥拥挤挤的车辆，一声一声叫嚣的吵闹充斥在耳边。当我看着这些的时候，我仿佛也站在一个戏台下，戏台上是锣鼓声阵阵，悲喜交集，而我也总能看见母亲站在我的前方，她回过头来，那是镜子中的模样，被光包裹，笑容浅浅而不经意。

而我现在坐在椅子上，我感觉到闷热。我将脚从鞋子里抽出来，我看到自己的脚穿着小小的粉色棉袜，我突然为自己的脚起了感动。母亲最喜欢我的一双脚，她会在某个下午，突然从沉默中清醒过来，那是有阳光的下午，她会脱掉我的鞋子，将我的脚放到她的手心里，她用自己的手指认真地丈量，长大了，长大了就好了。

我感觉到悲伤从心底一股一股地滋生出来。也许悲伤本就存在于我的体内，它与我的生命相辅相成，但是现在满了，满到我的胸口，可是又无法倾泄出来，他需要一个方式才能突破，就像被一层膜包裹，膜很薄，以透明的姿态占据，但是坚不可摧，我被胀得生疼，我的身体，我的思想，我的孤独。

我需要一个方式。于是我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艰难地喝下去。我的确是艰难地将这杯白酒喝了下去。我不喜欢酒的味道，但是酒精似乎具备一种力量可以摧毁一切，所以在有些时候，我是那样迫切地需要。

头有些眩晕。我终于开始哭泣，当第一滴泪落下的时候，似乎堤岸被冲破，洪水泛滥。而天气预报说的大雨还未来临，但我已经开始哭泣。

对面的墙上挂着母亲的遗像，我看见母亲的身影似乎从镜框里走了出来，不，是飘了出来，母亲看上去很轻，姿态比云朵要优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