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犁辕 耧腿 牛索头

作者: 灵魂鸟2020/07/12美文阅读

秋天,最难忘故乡的庄稼地。

故乡的秋,多姿,多彩。庄稼人,从田间收拢起金色,紧接着就复耕出红色、种下绿色。这时节,隔窗遥望山那边,我好想看看父亲的身子如今弓到了几十度,是否像记忆里的犁辕、耧腿、牛索头一样弯曲?

说起犁耙绳索,我不陌生。20年前,老家种地,和许多山村一样,靠的是牛套拉、木犁耕、木耧耩。虽然地不多,首先家家都得喂牛,若没有牛,种地是要作大难的。

那时,喂一头牛的户家较多,需要“搁对”,轮换着使用。至于种地家什儿,尤其是木耧,不很多,播种时,得挨号排队。因此,过秋天,时日很长,忙忙乎乎收半月,拖拖拉拉种半月,辛辛苦苦一个月。

幸亏我父亲是个大粗木匠、二粗铁匠,农具好赖样样具备。即使如此,我家的地也从无犁在前头种在前面。我父亲常把家什儿借出去,待每次还回来时,不是这磕伤,就是那碰损,都得默默拾掇一番。

清楚记得,我八岁就给父亲牵牛,牵牛时最注意的是不让牛索头脱肩,隔一会儿,就要扶正,不能让牛拉偏、牛肩磨烂。十五岁时,我开始帮父亲扛犁扛耧扛绳套。尽管,犁辕、耧腿、牛索头常常蹭伤我,但我从没喊过疼。因为,我看到太阳地里,父亲身上的茧子和伤疤,已经像补丁一样摞了起来。

婚后第一秋,我霸道地从父亲手里抢过了犁拐、耧把,也很自信地掌握起半个秋天来。也就从那一秋,我开始命令父亲给我牵牛。那一秋,我用野麻拧了根两米长的鞭子,然后在头顶一绕一甩,再呼上几声“嘞嘞”“嗒嗒”,山谷里便留下了我第一次耕种的秋符。

犁地耩地,包括给牛上套,看似简单,其实不易,可是项硬技术。那一秋,我犁的一半子地,是深一坨、浅一坨,粗一道、窄一道,本来平坦的地块,被我翻成了河滩一样,坷垃还一堆堆。我问父亲,他说我关键没使唤住犁辕。我耩的麦种,更别提了,麦苗出来后,父亲叫我去看,发现稠的稠稀的稀,羊啃似的,断垄、串行地方很多。我又问父亲,他说我主要没掌握住耧,特别是耧腿。除此之外,那一秋的牛与牛索头好像比往年都累。

是呀,牛靠索头、犁靠辕、耧靠腿。我为父亲牵了多年牛,竟然没观察他犁地、摇耧的把式。只是深刻地记得,父亲开犁前先去摆弄那犁辕,定深浅,摇耧时总是吆喝着“耧腿”“耧腿”。但那时,父亲累得没空跟我讲啥意思。我只想象到,犁辕相当于车轮罢了,而不知道还得控制深浅。父亲的那一声声“耧腿”,我知道不是偏左就是偏右,和犁地时他吆喝的“嘞嘞”“嗒嗒”一样,管方向的。

其实,当年父亲无意间是告诉我了耕种的要领的。他曾说过:在成为一个好把式时,腰腿和肩背也差不多成犁辕、耧腿、牛索头的样子了,只是我没领悟过来。后来我想起来,开始去慢慢领悟时,却没机会了。

种罢两年秋后,我便转到县城,从此远离了田园。虽然年年回去帮父亲耕种,但田间已经有了手扶拖拉机,出点钱,就把地种了。因此,农具都闲置下来,多数人出门打工,牛都卖了,只剩下和我父亲一样年岁的人还在不停地弯腰。

近些年,回到老家,每次推开那间放农具老屋的门,阳光或月光总是先进去,然后顺着蛛网帮我找到犁辕、耧腿、牛索头。我从角落处的片片光华中,看到了一层层时间的锈,半在潜伏,半在脱落。轻轻抚摸,半是心酸,半是温暖。

犁辕、耧腿、牛索头,都是弯的,但这些旧农具在家乡的土地上永远留下了直线和正方向。就像我眼里的父亲,尽管腰弯了,但行得直站得正;就像我眼里的秋岭、秋山、秋峰,守望着家乡那片田地、那片丰收,让人永远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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