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葫芦

作者: 吴孔文2020/07/10心情随笔

路过菜市,有葫芦卖。一袭暗花表皮,若衣着简静的无邪少年。触指试探,指甲深陷皮肉,禁不住又叹又愧:叹的是稼穑丰实的清嫩,愧的是自我品格的粗鄙。掏钱买了,别时,真想向卖葫芦的大娘深深鞠躬。

乡土走出来的人,谁对葫芦不怀有一份亲切?仲春,粉朴朴的葫芦苗等着我去移栽。垫足基肥,摸好墒情,让小苗们来一次乔迁之喜,清新的期盼浅生在春天里。也就是初夏吧,葫芦苗来精神了,昨天它才站在你的脚踝处,今天去看,居然齐你腰了。明后天再去看,竟会在你的头顶作一番欢愉的招摇。为葫芦搭棚结架,不必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很快就会来临。

不觉间,葫芦进入了怀胎季。每天清晨去看它,白花片片,如只只白蝴蝶伏在碧绿的叶海上。小葫芦们累累垂垂,肆无忌惮。灯泡大、拳头大、海碗大,重沉沉、碧腾腾、水灵灵的,每天给你一个惊喜。于是,炒着吃、煮着吃、红烧着吃、腌渍着吃,葫芦霸气十足地成为菜桌上的盟主。吃不完,送给左邻右舍,而他们又回赠些辣椒、茄子、豇豆、南瓜、苦瓜、韭菜,一个夏天的菜桌,丰丰盈盈,呈红斗绿,这,真的拜那一树慷慨大方的葫芦所赐。入了城,依然免不了对稼穑的思念,依然怀揣着对葫芦的感激。但寸土寸金的环境,长棵草都要费思忖,哪有机会让给葫芦呢?

夕阳西下,蝉声如潮。约三五个老友来家,一包卤菜、一碟水煮花生、一份韭菜鸡蛋、一钵清素葫芦汤。老酒打开,旧话重提,家国天下儿女情长。吃罢绕小城一圈,耸耸肩、摆摆手、练练腿、出出汗,回来洗净身心,看完晚间新闻睡觉去。小市民的生活,真有点像葫芦——给点养分就可生长,烟霞晃眼却抱朴守拙。人生道上渐走渐悟,终是清淡最能恒久,盛宴过后兴味索然的经历,让人不太好受。

“经卷葫芦并拄杖,依前担入旧江南。”吕岩诗中有葫芦、有清凉,我贪一份清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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