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

小美趴在吧台上，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指。这是咖啡馆最清静的时候。只有一桌客人，一男一女，中年男和一个还算年轻的女人。人少，领班过来吩咐小美关了音乐。突然到来的安静，惊扰了那对说话的男女。中年男转头看了小美一眼。四目相对，中年男有点尴尬，迟疑了一下，他说，小姐，再来一杯卡布奇诺。

小美放下咖啡，男人老派地用手指敲敲桌子，低声说，谢谢。小美注意到男人手指上戴着的戒指。这是DR的纪念对戒，小美偷瞄了一眼女人的手指，那是另一个。是了，他们是夫妻。这个牌子的戒指一直让小美着迷，每次经过珠宝店她都会专门去看，可惜男朋友没钱。想到这儿，小美心里就有些怨气。

回到吧台，小美的心思却已经在那对男女的身上，竖起耳朵努力听他们说什么。中年男在回忆。他说，小时候，父亲死得早，家里只有我和妈妈，相依为命。中年男脸上的表情丰富起来。顿了一下，中年男又说，那时候我很调皮，不爱读书，打群架。每次都是妈妈到别人家去赔钱，她回来却不责骂我，只是说，哎呀，我们家小飞，这样混日子，长大了可怎么办？中年男的声音有些发涩。女人直直地看着男人。中年男不自然地笑道，哎呀，你看我，又说起这些事。女人笑笑，说，没事，说吧，我愿意听。

中年男看看窗外，说，我妈妈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女人默默听着。中年男转回头，说，你知道我妈妈最担心的是什么吗？女人摇摇头。男人突然笑了，说，哎，她最担心的是我以后找不到老婆。女人笑，不说话。

小美觉得无聊，这场景仿佛一出俗气的韩剧。这时，中年男的电话响，他拿起电话看了看，然后向女人抱歉地笑笑，站起来往卫生间走。

领班喊小美去仓库拿杯子。仓库在卫生间旁边。在那里小美看到了正在打电话的中年男。中年男背对着小美。她听见中年男在问，医生，我真的是……电话里有人在说着什么。中年男又问，如果不治疗，我还能活多长时间？一个月？男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嘶哑，仿如手指甲划过金属时的那种声音。

小美吓了一跳，她的腿有些软，靠着仓库的门，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探头看去，中年男已经离开。等她回到吧台，对面的中年男已经恢复了平静，那种平静甚至让小美都怀疑刚才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女人问，你早上说有话跟我讲？男人点点头。女人热切地看着男人，说吧，我等着呢。女人俏皮地笑了。中年男犹豫了一下，才说，其实也没什么，当初请你假扮我的女朋友，全是为了让我妈妈心安。你呢，做得非常好，我很想谢谢你。中年男停住话头，女人呆了一瞬，满脸失望，好半天才问，这就是你要说的？中年男点点头。女人问，你只是利用我？中年男点点头。女人问，就这么简单？中年男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女人盯着男人，眼里有了泪光。

女人站起来，拿起包，迟疑一下，把手指上的戒指褪了下来，放在桌子上。

中年男一个人在桌子边枯坐了很久。客人渐渐多起来。等小美忙完，再回头去找，中年男的座位已经空了。小美站在那里发呆，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小美真希望是男朋友的电话。如果真的是他，无论他提什么要求，自己都会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