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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百草园”

作者: 吴大霓2020/07/01情感美文

“你们家是最适宜人居住的”,一位毕业于林学院、在园林部门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同学最近这样对我说。老同学的话,引起了我无尽的回忆。

想当初,父亲辛苦了大半辈子,以微薄的薪水,维持全家生活。终于靠多年嘴边积攒下来的一点钱,加上亲友的资助,购下了一座廉价的房子。房子很破旧,只有四间:旧式“五架梁”三间和小厨房一间。房子前后各有一个院子,后院的北围墙东部墙外,还有另外一块约10平方米的空地。大门在院墙西侧,入户即前院。前院仅有一株矮小的梧桐树,后院有一块残缺的大方石头,其他就是一些杂草野树、碎砖乱瓦,荒芜一片。父亲对此却很满意,他说房子坐北面南,朝向好;房子小,只要能遮风挡雨就行;院子迥异于天井,天井有局限性,院子安详、静谧、踏实,可以充分利用。

房子置下后,先修缮院落。在后院最北面依托东、北、西三面围墙,新造了四间小草房,最西边那一小间南面没有墙,作为堆放柴草和杂物的“柴房”;中间两间南面有墙和门窗,一间供单身在镇江工作的堂兄和两名朋友住,另一间供往来亲友临时“歇脚”;最东边那一小间南面也无墙,作为“过道”,北面围墙开了个门,通向那约10平方米的空地,空地上后来垒了泥土墙,这院子便用来养鸡和安放一个茅坑。堂前屋后的通道上铺了碎砖路。后院的大石头用水泥管支撑起来,残缺处用水泥抹平抹方,就成了石头桌子,置于草房前面。这样,日常生活全顾及到了。

安顿下来后,先对前院中央偏西的那株仅一人多高的梧桐的微环境作了处理,清除了树旁的垃圾杂物,修剪了树上的枯枝败叶,施了一些肥和水;往后还陆续栽了冬青、黄杨、芭蕉、葡萄、枇杷、苹果、无花果、牵牛花等。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那梧桐经过“手术”,原先斑驳灰褐色的树干上很快就冒出了淡淡的绿意,光秃秃的树丫上,三月末就露出了新绿。半年后,梧桐便高可及檐,不两年,就超出屋顶。

梧桐、冬青、黄杨、葡萄、牵牛花等互相帮衬着,撑起一片绿荫,灼热的阳光再也不能充分施威了。前后院边边角角栽下的少许花卉,也绽红吐绿,色彩纷呈,毫不寂寞。石卵小径弯弯曲曲地延长了庭院的深邃,增加了几分情趣。各种树木迅速成长的同时,大门口向东通往堂前的L形碎砖道上,似有若无地出现了点点绿色,定睛细看,竟是小草,像不规则的图案分布在碎砖的缝隙间,成了绿色的地毯,人走在上面,软软的,很“养脚”。而在房屋北面沿墙墙脚,则冒出了苔藓,给院子平添了几分野趣。

如果说,前院像花园,清雅婉丽;后院就是生活区,纷繁闹腾。

后院较前院为大,院中央一株野树约有大半人高,但已被压弯,灰头土脸,毫无美感,本拟拔除,但父亲一位略懂植物知识的朋友介绍,此树名楮树,生命力旺盛。叶子上有毛,可以擦洗碗盆和其他物件,树枝树叶上有白色浆液,可以搽抹癣患,颇有功效。于是把压在上面的瓦砾石块搬走,将其扶正,周围打扫干净。此树自此果然迅速生长,只一年高已逾丈,且主干挺拔,枝叶扶疏,摇曳生姿,绿荫如盖,再二、三年,俨然一把绿色的大伞。

围绕楮树, 又在院子里均匀种了四株法桐,在东围墙处栽了两株桑树。法桐也是速生树,栽下不久,就显出一副卓尔不群的样子。虽然每株之间都有一些距离,但长高长大了,顶上绿叶相接,树冠蓬勃张开,以楮树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小森林,引得众多鸟儿前来光顾。

鸟的鸣叫,蝉的歌唱,还有诸多昆虫的声响,组成了院中独特的大合唱,貌似庞杂而丝毫不乱,随意发声而浑然天成,一切都在自然当中显现出各自独到的韵律。

后院的西面,一点隙地也被利用起来,种了葱、蒜、小青菜、丝瓜、扁豆等。葱、蒜常年不断,小青菜时时成为桌上的美味。最动人的莫过于丝瓜了。这根部带土的秧苗,一经移栽几天就活了,藤蔓沿着架好的竹竿往屋上攀缘,只一个星期便到达檐口。再两天,便上了屋,在屋顶蔓爬,那密密匝匝的叶子,一簇拥着一簇,很快就织成了一面“绿毯”,铺满屋顶,给如火烤的屋顶加了一道隔热层。丰收时节,丝瓜怎么也吃不完,乃分赠亲友,无不称赞:“这是‘园干’的(干,音gān。园干,镇江方言。意即自家生产,不施化肥的绿色蔬菜)。”种下的扁豆,接着也获得丰收。前院栽下去的无花果,因其“生长迅速,抗力甚强,培植极易”,较有收获。苹果、枇杷等,因为缺乏果树园艺知识和管理,收获乏善可陈。

后院东侧有一口井,大大方便了生活,洗菜、淘米、濯洗衣物就不需要去巷口的公用井。衣物洗好后,在两株法桐间架一根竹竿,即可晾晒。

院子不仅是成人的世界,也是孩子的天堂。常常有亲友和邻居的孩子来玩。他们一进大门,便直奔后院。到了那里,他们如进乐园,有时爬到树枝上捉知了,有时在桑树上摘桑叶、吃桑葚,有时到瓦砾砖堆去找蟋蟀、蝈蝈、毛毛虫,还有空中飞舞的蝴蝶、蜻蜓……离开时,从他们带的小盒子里传出的虫鸣,从他们衣兜里鼓鼓的桑叶和吃了桑葚后嘴唇上的紫红色,就知道孩子们大有收获。

夏季纳凉,也是院里一大景观。前院照例是父亲的领地,他往往和二三知己轻摇折扇、慢呷香茗,谈诗论文。后院,则是“大众剧场”。当暮色四合、月上东山时,邻里的大人孩子,三三两两陆续带着小板凳来聚谈,从社会新闻、街巷趣事到孩子教育、治病秘方……天南海北,无所不谈。最令人感兴趣的是巷口“铁嘴张叔叔”(孩子们都这样叫他)三天一次的“说书”了,他每一到达,大小听众热烈拍手欢迎。他的“保留节目”少不了《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开讲时,他先咳嗽两声清清喉咙,然后一脸正容,煞有介事地回忆上次所讲内容,接着讲下去。速度或快或慢,声调或高或低,听众的心情也随着他的讲解而起伏。说到关键时刻,他绘声绘色,如身临其境;听众敛声屏息,深深为之动容。最后,还卖一个关子:且听下回分解……“说书”结束,孩子们还会缠着大人讲故事说笑话,大一些的孩子则斗蟋蟀、下跳棋,各自嬉戏……院子里欢声笑语不断,不到夜深沉,院子里不会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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