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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故乡!

作者: 洪艳2020/06/07抒情文章

故乡是什么?是海德格尔说的可慰灵魂得以“诗意栖居”的地方,是郁达夫承继悲秋传统的情结,是沈从文笔下那清凌凌的凤凰白河,是余光中诗里瞩望家园的乡愁,是李健歌里婉转惆怅的切切深情吗?

是,也不是。

每一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关于故乡的名字,也都有一份关于故乡的回忆与定义。

故乡,于我而言,始终是一个太美太美的字眼。这种美丽的含义,决然与“天地有大美”一般具备了深厚的意味。你想啊,我们的故乡,它始终潜藏在我们可以触摸、感知、冥想、牵挂的最深处。有的时候只一个眼神、一缕气息、一句乡音、一味小食就能荡漾起心底那眼泉水,禁不住它奔涌而出。不是悲伤,是这些眼神、气息、乡音、小食里藏着的默默深情使然,而它们共同孕育着这个美丽的名字——故乡。

说什么“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是深情的牵挂。说什么“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是深情的忐忑。说什么“乡音无改鬓毛衰”是深情的印证。说什么“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是深情的祈盼。说什么“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是深情的无奈。还有什么“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是深情的赤诚。我只道它们是所谓的“一切景语皆情语”,个中滋味是写作的人心中对于故乡最深情的告白,于是才可以与念念不忘“故乡”的人一起产生共鸣吧。但它们都似乎是别人生活的写照,而我的呢?或也有些对应的地方吧。

我的祖父,是家族中第一个走出故乡,又坚守故乡的人。出走是因为到了适婚年龄,他要娶指腹为婚却从未谋面的女子为妻。也不知他哪里生出来的反抗决心和勇气,黑夜留字遁逃成了他选择离开故乡的方式。三年后,在外小有成就的祖父忽接到曾祖父的来信,信上盼祖父能早日归家,见曾祖母临终一面。他又是连夜赶脚,天际泛白时救起一名投河的女子。巧的是,她正是祖父婚配却未过门的妻子。谁曾想会是如此相遇,用我们今天的话来说,这种遇见是一见钟情的缘分,又是久别重逢的命定。于是他们就这么攒着“缘分”,儿孙满堂的恩爱了一生一世。哪怕后来遭遇了瘟疫、饥荒、政局动荡……都没有叫他们分开,也没有再叫祖父产生过离乡的念头。他只择了故乡的一隅,守着岁月的深处,洗尽铅华与祖母共营一段俗世的烟火人生。他们的事,二老从未向人提及一字,只亲戚们口口传说;我听着始终觉得像个遥远的故事,曾不解地问及祖父若当年不归故里,当如何如何?他只说:“故乡啊,是那生了根,锁了魂的地方。守着,也是不错的一生。”所以,故乡这个美丽的字眼,它藏着人世间最长的情。

我的哥哥,是家族里第一个远赴重洋求学深造的人。确切地说,这个哥哥,他是大伯父家的长子,因伯父早逝,他的一切吃穿用度由家里叔伯供给。他与我父亲最投缘,自然从小与我最情深。还记得他第一次回乡,全家老小在祖宅聚合,大摆筵席等他归来。哥哥沐浴更衣后拜过了祠堂,敬过了长辈,在一片乡音问候中,伯母端出一碗五指毛桃炖龙骨的浓汤上桌。我家哥哥呀,闻着香泪如雨下,我见他合着热泪饮尽了汤水。那时我并不懂这碗汤的含义,只道是哥哥日夜想家而不得,终于回乡了,千般滋味涌上心头吧。直到我也长大了,离乡求学、工作,在迷惘失意时会渴望母亲手中饭菜的温暖。直到我也在一种念想至深时回家,喝着妈妈熬的汤,我的泪亦如雨下。脑子里浮现出哥哥当年的模样,这才懂得,只有离去又归来后的我们才懂得“珍贵”二字是什么样的分量?所以,故乡这个美丽的字眼,它氤氲着人世间最温暖的烟火气,那里藏着我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带来的味觉力量。

我真不想说,故乡是那个我们一旦离开就再也回不去的地方。我始终认为这是哲学家在诡辩后的一种偏向唯物主义的结论,少了所谓“唯心主义”的温暖情怀与厚意;也可认作是对故乡失望之人的一种慰藉托词吧。

但我想说的是,每一个人心目中的故乡都有其美好的一面,美好得像极了天上洁白的云。因为用的是仰望的姿态,所以光听着就有种虔诚的心态,也总由不得任何人亵渎与质疑。

初来湛江,相识了许多本地热心的同事和朋友。他们或她们,给我一边谦虚地介绍湛江较之珠三角如何的不如不如,一边又骄傲地介绍着湛江有别于他处的旖旎风光、独特吃食和厚重文化。我静静地听着,静静地看着,静静地感受着。十年里,因为有他们,我的双脚感触到了环绕这片红土地边缘的细沙的柔软,我的耳朵里收纳了千百种海浪涌动的声响,我的眼睛里摄下了无数个美丽的海边日出与日落,我的味蕾也记录下了湛江特有的美食的味觉符号。不得不感谢这与故乡有别的异乡,和深情于它的异乡人了。

最感念老谭了。他的身上有着湛江人特有的热心肠,豪爽的笑声里藏着大男子汉的别样温情。你只说想去一趟湛江的哪里哪里看一看、走一走,他会给你铺排好最佳的日期、安排好住宿,行程仔细到分秒。你说想念家乡的小吃,他会仔细询问一二,遍寻四方为你找到纯手工的小吃食:艾糍、灰水粽和米粉、粘糕……还担忧你蹲路边摊不雅,一一打包,寻个雅致的地方请你慢慢品尝。离乡的我们总会带着思乡的肠道记忆,品出这他乡里熟悉的故乡味道。常常对老谭笑言,我们吃的不是食物,是一种习惯,可能还是一种老谭能懂的乡愁。这老谭便说:“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所以我可情愿将“醉里不知身是客,误把他乡做故乡”换做“醉里既知身是客,愿把他乡作故乡”来快乐过活的了。

此时,站在秋的门槛旁,看着偶然飘落的黄叶,它也正觅着回乡的路归返大地。更何况是我们呢。

管他离去还是归来吧,借着渐起的秋风,道一声:你好,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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