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就像蒲公英

连日断续的雨，空气也湿漉漉的。早上约了几个朋友去句容浮山看樱花，妻子说，顺道去天王中学看看吧。她是天王中学的校友，今年恰逢进校30周年，一干同学正发起举办同学会呢。我们匆匆上路，天色有些阴沉，零星地飘着雨丝，新修的公路边是广袤的田野，野花烂漫，沟壑纵横，苗木青青，时而浮起袅袅青烟，仿佛穿行在如诗如画的仙境里。

30年，光阴荏苒，学校已面目全非，消逝了昔日模样。妻子凭记忆搜寻着27年前的足迹，操场边的池塘依然健在，比邻教学楼的岸壁上爬满了蔷薇，一缕缕藤蔓向着水面斜斜地伸展，几粒白色小花星星点点地闪烁；水面上布满了浮萍，一片翠绿；两三丛水莲点缀其间，莲叶挤挤挨挨抱作一团；一座凉亭翼然伫立岸边。妻子静静地立在水边，凝望着这片青草池塘，也许正回味着那个如歌岁月，一个青春少女清晨捧着书本在池塘边苦读，抑或与闺蜜结伴在夕阳下的池塘边窃窃私语。噢，还记得莲叶上那只翩飞的多情蜻蜓、池畔阵阵撩人的蛙鸣、草窠里迎风飞舞的蒲公英吗？那些说不完的曾经，多少年后还是那么温馨。我悄悄举起相机，将画面定格下来。

终于打听到学校还保存着一栋旧教学楼，不过外墙已重新粉刷，外观与周边后建的教学楼毫无差别。保安取来一串钥匙，让我们选一间教室看看。妻子接过钥匙，激动得一遍遍地整理衣服，手竟颤抖着几次打不开门锁。她一身粉红色的冲锋衣、蓝色的牛仔裤，脚蹬一双红黑相间的运动鞋，斜挎一只坤包，英姿飒爽，仿佛穿越到了那个青葱岁月。进入教室，她走上讲台，拿起粉笔，颤抖着在黑板上写下“荷塘月色”四个大字，她说，这是读高中时，语文老师最得意、最精彩的一节公开课。也许那节课她没有配合老师，恶作剧了吧，她又在课题下，端端正正地写下“姜老师，我错了”，迟到27年的道歉啊，她说，一定要拍下来，放进QQ群里，郑重向老师道歉。我举起相机，从各个角度拍下她板书的身影。走下讲台，她不顾我的催促，径自走到教室后排的课桌边坐下，随手拿起一本书，认真读起来。窗外，天渐渐放晴，一点点细碎的阳光渗进教室里，洒在她俏丽的背影上。一朵蒲公英的花絮悠悠地飘进教室里，在我们身边浮动。我想，多年前，也许就在这个教室里，她一定也是这般地用功学习。

我和妻子高中同届却不同校。7年前和9年前，我参加过两次郭庄中学高中毕业20年同学会，因为生病，我在高三时休学过，错过了1985年的预考和高考，复学后，学校下一届高三竟没分文理科。老师说，你就读高二吧，于是我降级读高二文科，有了两届的同学。我大学毕业回母校教书，又待了三年。前后算起来，我在郭庄中学学习和工作了8年时间。两次参加同学会，回到母校，我却没有妻子那么激动，学校的老师大多又是我过去的同事，联系相对较多，没有陌生感。同学更别说了，经常小聚，熟悉得很。虽然我读高中时的教室、宿舍、食堂，甚至工作时的宿舍、办公室已荡然无存，但我教书的教室仍在，宿舍窗后那一方池塘依然满池荷香，池畔草地上那一丛蒲公英依旧擎出一朵朵小花，不经意间，一阵暖风、几番春雨，那如伞状的蒲公英的种子轻舞飞扬在校园里，忽而，飘进宿舍或办公室，柔柔地落在衣服上、作业本上，勾起无限的遐想。前年，受学生之邀，参加1992届高中学生毕业20年聚会，虽然那天在南京开会，不能如期赴约，但我偷偷溜出会场，一路狂奔，再次踏进母校，虽走马观花、惊鸿一瞥，也算一解相思之渴。

人的一生总有许多精彩错过，总有许多期待辜负，待到再回首时不免花已凋零、雁影远去，我却庆幸因为生病，得以降级与妻子同届，不约而同考进了镇江师专，成为同届校友，犹记得在句容参加镇江师专提前招生时，我们虽素昧平生却同住在句容招待所里，考试路上，一帮同学还鼓动我和妻子比个头高低呢。冥冥之中，姻缘已定。感谢命运安排，我们虽没有高中同学过，却成就了一桩美满姻缘。我想，如果当年我们有缘高中同学，我是不是傻傻地暗恋着这个勤奋的少女呢？我们会不会传过纸条，写过一起牵手的约定？许多的梦等待着进行，相信我们的约定一定真心，我们一定不会错过那一段纯真的爱情。

恋恋不舍地离开天王中学，我们一路向西，赶到浮山樱花园，不料已错过季节，樱花早已落尽，只剩一片葱茏的樱树。但我们并不遗憾，因为找寻了曾经有味道的记忆。忽然想起一首歌，“我们的爱情就像蒲公英，有满满爱意却没有回忆，只能在月出晴空躲着偷偷想你，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在这蒲公英纷飞的季节，一对将知天命的夫妻不仅有甜蜜的回忆，更写满了浓浓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