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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

作者: 厚圃2020/05/13生活随笔

梅花在国人眼里,非寻常草木所能比,它不仅仅是一种植物,还是文化符号、精神象征。

“未须草草赋梅花,多少骚人词客。总被西湖林处士,不肯分留风月”,辛弃疾的意思比较直白,你们再写也写不过林逋的“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他的话大约是对的,但并不能真正起到什么作用,依然有一茬一茬的人怀着热情为梅花吟唱。不过要是说到米芾所撰的那副对联——“雪里红梅,雪映红梅梅映雪;风中绿竹,风翻绿竹竹翻风”,我还是宁愿相信这是一种误传,因为读来总有俗气在其中。

几乎所有国画家都画过梅花,对于那些画梅好手,与其说是为梅写照,倒不如说是画家自况。终老于梅林之中的北宋画家仲仁,据说是墨梅画法的始创人,连元代的赵孟兆页 也对他敬佩有加,在墨梅题跋中称“世之论墨梅者,皆以华光为称首”。所谓华光,就是仲仁先生到了衡州寄居的寺院,“因住华光,人以为号”。

民间有“老梅花,少牡丹”之说,梅花是木本花卉,寿命比人类要长得多,一般可活三五百年,甚至上千年,故而多数画家喜画梅花的铁干老枝,元代王冕却反其道而行之,写嫩枝以表现梅花的清拔与动势。明代才子唐寅,不仅画过梅树环抱的书屋图,还画过“一枝清影写横斜”的折枝墨梅。说到画梅名家,当然不能落下扬州八怪之首的金农,五十岁始正式作画,笔下的梅花老干新枝盘曲多姿,枝繁花茂疏密有致。金冬心画梅强调“宜瘦不宜肥”,瘦处要“如鹭立寒汀,不欲为人作近玩”。

大画家之所以是大画家,而非普通画匠,首先在于他具有深厚修养,对人生、自然有着独到的体验与感受,这么一说,也就不难理解金冬心一学画便能很快建立起自己的艺术风格,到达心到意亦到、笔到神亦到的境界。

我的家乡潮汕,有位生于清末的画家叫杨棫,别署一树梅花馆主,善画梅花。听说汕头市博物馆藏有他的一件《梅花》立轴,画的是两株粗大的老梅树,笔墨洒脱,气韵不凡,右上角还题诗一首:“美人遗世太无聊,轻染胭脂艳一梢。毕竟风流高格调,不随凡卉入离骚。”我因每次节日才回乡,至今无缘一见。

说到梅花,我便不能忘怀少时随陈显达先生学画的往事。老人画梅,先以笔蘸淡墨,在砚边弄干些再蘸浓墨,起笔时以侧锋画梅花躯干,至枝条处转为中锋,行笔中故意留白断开以便填上花朵。可能是为了吸引我,他最先教我画的是红梅,用曙红点花,一时满纸红红彤彤溢出喜气。他也教我画圈梅,用淡墨勾瓣、花心,再剔花须、点蕊头,最后点花蒂,一般不着色。不过也有画家喜欢在宣纸背面的花瓣里敷上白粉,以增强它的立体效果,这种方法我不曾试过,总觉得多此一举。

我跟老人学画那阵子,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梅花。我一直以为梅花全都长着五瓣,也真是,在所有画册里几乎见不到重瓣的梅花。画家们是不是担心把它画成桃花或者别的什么花?我不大清楚。而且,我当时还有另一误解,以为梅花只有红白两色,待年纪稍长后才知道,它还有粉色、紫色、浅绿色、黄色等等。

梅花是南京和武汉的市花,也是粤地文化名城梅州的市花。梅州原叫敬州,为避宋太祖祖父赵敬之讳,当时又恰逢梅树遍地,便改名梅州。梅州距我定居的城市不过三四百公里,可我还是弄不清那儿到底有没有大片的梅花可赏?我的家乡倒是有观梅的地方,揭西西坑古寺算一处,此外还有“青梅之乡”的陆河。每年一月初梅花便竞相开放,引来游人无数。不过让人稍感遗憾的是,平原无雪。

陈显达老人走了好多年了,我只要画画,尤其是画梅花,总会想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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