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篱笆院子

作者: 周志明2020/02/18情感短文

一圈篱笆,绕着一个不大的院坝。

风林婆站在坝子,拿一柄木瓢。傍晚的夕辉落在身上,她年龄不小了,今年六十有余。

一群叽叽喳喳的鸡围着她,短脖子伸得长长的,格格地叫,头上一撮显眼的白绒毛随着晃动的鸡眼上下跳跃。

风林婆最快乐的时刻到了,她抓起瓢里的苞米,向着洁白的羽毛一撒,朗朗一笑:乖乖,吃吧,吃吧,都有的,不要抢------

全是名鸡——泰和乌骨鸡,侄女从江西带来的。现代医学发现,它对心脏病、风湿关节炎及哮喘有较好疗效。侄女说,姨妈,这是孝敬您的,您心脏不好。

但三年了,风林婆没动过一只,一则身体不错,二则她哪里舍得!

啄食的声音清脆而急促,声声紧扣。争抢是难免的,鸡嘛,以食为天,于是风林婆开始训话:

春花,就你占强,抢啥子嘛;还有你,蓝蓝,青青是你妹子,你得让着她点;干什么,干什么?鲁老三,你啄梅梅干啥?再啄,饿你三天!

鸡像人,居然有名有姓,这便是风林婆的乐趣。每天站在院坝,撒几把苞米,看动人的啄食,听格格的唱歌,然后,重复内容相似的训话,她感到幸福。她爱它们,视为儿女。

歪斜的二楼窗口,露出一张浮肿的脸。风婆,真是的,喂鸡就喂鸡嘛,跟鸡说什么人话,吵死人啦!

风林婆便笑,先是撒一把苞米,然后向上望一眼说,张婆婆,今天可是好些?

张婆婆本想说,好得了吗?但看了看院坝的“白凤凰”,没吱声。风湿关节炎和哮喘病缠住了她。现在,说话行动都困难了,窗台成了她唯一的依托。院坝有篱笆和菜地,有草丛和老槐,她发现,老槐的叶子越来越黄。

她和风林婆是同行,在收售废旧物资的路上少不了照面。那个雨夹雪的冬天,她病倒在废弃的砖窑边。风林婆背着破烂经过的时候就把她带回了家。病好后,风林婆说,反正你也是一个人,就一起过吧。张婆婆就留了下来。

风林婆从乡下到城里淘生活时已经四十出头,同来的还有一个叫风林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死活要跟她成为两口子,她没同意。他们用石头和废砖在这个僻静的地方砌了房子,外加一个小阁楼。风林婆住阁楼,风林住下面。张婆婆走进篱笆那年,刚五十,风林婆有意撮合她和风林,但张婆婆说,风林要的是你,这事就罢了。

后来风林病世了。临终前,他对风林婆和张婆婆说:做好姐妹,不要分开。风林婆点头,张婆婆也点头。不久,风林就在老槐下断了气。

几天后的夜晚,风林婆握着刀,颤抖着来到鸡舍。张婆婆的病不能再耽搁了。城里一位老中医开了处方,老中医告诉她,药与泰和鸡文火炖三时,必有奇效。

一个小时过去了,风林婆还在鸡舍边发呆。春花、青青、梅梅,谁都是她的最爱,她痛苦极了。末了,她打开鸡门,闭上眼睛,听天由命地往里一抓——

青青偎在她的怀里,亲热地啄她的衣裳,啄她的手,格格地撒娇。她不敢再犹豫了,急忙跑到院坝,把刀搁在青青的颈脖上,使劲一抹,一股滚烫的液体淌在她的手上。

她泣不成声:青青,对不起,实在对不起——

早上,眼皮浮肿的风林婆端着药膳鸡汤上了小阁楼,香气弥漫开来。张婆婆坐在床上问,什么东西呀?好香!

趁热,吃了病就好了。

张婆婆朝碗里看了一眼,马上就明白了。

你疯了,那可是——宝贝。张婆婆一激动,立刻大口大口地喘息。风林婆轻轻捶背,待她平息,便问:

我们可是好姐妹?

点头。

那就得。宝什么贝,人才是,鸡算个啥。先试试,要是效果好,再——话未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冬阳,落在静静的院坝。张婆婆趴在窗台,目送风林婆走出篱笆,背篓在她身上摇晃。张婆婆想,等我好了,第一件事就是给她做件黑呢外套,她那件青布外衣实在太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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