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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花已开

作者: 铁云2020/01/16美文欣赏

不知谁说春是一个俊俏的姑娘,我真的相信。当我经过那座桥看到桥头洼地上深深浅浅地伸出那些黄色的叫做油菜的花时,我更是深信不疑。

不知春风从哪里捎来了花籽,也不知春雨怎样就让花籽发了芽,从这低洼不平的角落拱出苗开成花,想必是一件很艰辛的事,比不得年年从田野上看到的成片的油菜花,轻松、惬意,还有主人对它们的呵护打理和期望。

从洼地经过,原本早已波澜不惊的心因为这些参差稀落的黄花也会有点惊悚,连小区门口绿化带里的冬青也会生出好多紫红枝叶,也仿佛是花绽在枝头。我封存的心,还有呆滞的思维在那时也裂了一条缝,想和这个俊俏的春姑娘携手田间地头,河堤岸柳,让困盹了一整个冬天的情绪在这场酝酿已久的春事里理出个头绪。

踏春的人们陆陆续续地将照片发了朋友圈,但我什么动作都没有。

春阳正好,不温不燥,风儿温柔扯着裙摆。走到田野,那些张扬的油菜花此时比我还性急,是蜜蜂们嗡嗡地挑逗还是花们早已耐不住寂寞?俯身轻嗅的时候,阳光已有了暖哄哄的气息,油菜花也是香的,拈指间便染成了黄色,这花果真缠人呢,一直以为朴实无华的油菜花原来也有着女子的情怀。如此“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爱他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连乾隆皇帝也要夸它几句,原来它有张扬的资本,一场声势夺人的春事,是它拉开了繁华的序幕,不说这成片的黄花收尽眼底,连那角落洼地也不放过,它是想将春事首先收入囊中,再将后话细细述说,待它脱下春装子实成荫的时候,春姑娘也就将个大扫帚慢慢扫去残花落叶。

是因了宜其室家还是因了宜其家室宜其家人,从前对那灼灼其华的桃花很是不重视,觉得这是一种在春风里暧昧得让人昏昏欲睡的花,招摇、撩拨是它的本性,古人说的桃之夭夭,我甚至觉得应该是桃之妖妖才贴切。自从那个书生崔护说了“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后,我就慢慢改观,开始喜欢这个让春天有闹意的花了。如果都城南庄那姑娘那日没离开桃花屋,那么,崔诗人或许写不出这千年以后仍让人牵肠挂肚的诗句,多少人想象着那桃花下的姑娘是怎样的美,甚至也想在千年之后来一场不亚于崔护的邂逅,从此,春风十里不如你!

只是,我喜欢的那片桃林,没有人面桃花相映红,只有一个来自北方的种桃老人。午后的阳光照着他黝黑皲裂的皮肤,皱纹深埋在额头脸颊,一口北方口音听起来却是那么动人。三十年前,这里是一片荒山,一片荆棘丛生无所生气的荒山,这个北方人不知是有一双慧眼还是有一双勤劳的双手,硬是一锄头一锄头将整片山挖了出来,好比愚公。 如今,年年旧桃换新符的时候,桃林有着挡也挡不住的风情,桃花装点着山坡装点着大地,成了这个春天我最向往的地方,此时,我刻意和他攀谈,找寻着他那些开荒种植的光阴,微风下他那张深刻着岁月印迹的脸一点不输于那片桃花在我眼里的美。

他的家就在这片桃林深处,这让我非常羡慕。所谓三生三世十里桃花也不过如此。与其痴迷于四海八荒青丘家的十里桃林,不如来这北方人的桃园,遐想一下那仙人白浅姑娘大概也仅此而已。黄狗摇着尾巴跟前跑后,柴门闻犬吠,在这大好的春日竟有了如此美妙的动感。好想做他的弟子,守着这片桃林,在每个春天里等那个叫做崔护的书生,人生之乐莫大如焉。他,来与不来,我就在那里。

然后,我还要去一次江南古老的村落,走一趟那长长窄窄的青石小巷,听听跫音回响。曾将东篱、南山当成终生追求的陶公,就在距离我此时徘徊的桃林不远处,“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想必当年摔了县令大印的陶大人是如何钟情于榆柳桃林还有罗堂,那座上了年纪的老塔仿如一座秀峰俯视着这个黑瓦白墙的陶公寺,透过镂花的围墙,那守寺人正在小院里松土种植,或许是再栽些桃李,待他年有陶公情怀的人到来,桃林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老街已老得经不起风吹雨打,马头墙鱼鳞瓦也老得佝偻了身子,抬头仰望,那木雕的窗户已老得装不下当年手拿绢帕的小姐那含情脉脉的面孔,我不知当年陶公曾否逍遥于这窄窄的巷道,隔了千年的幕帘,我真希望那望眼的窗户里我能扔下一方罗帕给那采菊种篱的陶潜,从此洗去铅华过上俗世里弱水三千的布衣荆衩烟火日子。闲来,去三条岭上看看梨花白如雪,杏花绵如缎,还可去那岩石断裂处看看风化的岩层经历了怎样的九死一生,裂变成如今层层叠叠的模样,想象着那咆哮的岩浆冲上九霄的疯狂,还有那罅隙里倔犟拱出的绿色苔鲜……

春天的夕阳温柔得就像个姑娘,是不忍心惊醒了我的梦,就让我行走在江南,行走在多少人梦中寻游的江南。其实,春天这个俊俏无比的姑娘已在这个陌上花开的日子里给我下了蛊,让我迷醉在这春梦里不愿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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