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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巴狗

作者: 蒋育亮2020/01/03随笔美文

你或许认为,我这里要写的,是那叫哈巴狗的巴哥犬。不,错了。

在我的家乡,有一种鱼,它们从水里跳起时,身子随时可牢牢贴住物体,竖立向上,两只黑眼,张圆直望,形体活像蹲着的哈巴狗,故而得名。哈巴狗在水里有一绝技,不管水多急,浪多大,贴住石头,就会纹丝不动。因这,善捉鱼的人,往往极易捕获到它,在获得的胜利果实里,数它最多。

当然,这鱼叫哈巴狗,在我家乡,还有另一层意思。人们将它抓回,即成美食,它却仍然趴在那里,淡定安详。两只黑眼,死盯前方,仿佛在说,你们吃吧,尽管吃吧。不似其它鱼,知道灾祸来临,在器具里狂蹦乱跳,拼死挣扎。家乡人说,这鱼傻吧,傻透顶了。

你肯定认为,我这里要写的,就是这鱼。不,你又错了。

告诉你,我这里真正要写的,是人。一个叫“哈巴狗”的人。

哈巴狗是我的老乡,旮旯屯人,他是我们村上的第一个大学生。当年,因学习成绩好,母校动员他留校,他却毅然决然地回到了旮旯屯,扛起了旮旯屯小学的那面大旗。有人说他傻,放着大城市的生活不过,回到这山旮旯受苦。但大多数人却不这样认为,纷纷夸奖他有骨气,没忘本,回到家乡做贡献。他很受用,信心满满。

几年后,他硬是把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小学,弄得震天价响,在我们高平县的几十所山区小学中,数一数二。

我们旮旯屯,归疙瘩镇管辖。镇长看中了他,活生生将他拔走,到镇里做了秘书。三年过后,又提升做了副镇长。由此,他成了我们旮旯屯的骄傲。有事无事,村上的人,都喜欢到疙瘩镇上去找他,或闲侃,或小酌,或扯事。

那段时日,他还叫陈大福。

陈大福被叫成哈巴狗,是后来的事。

村长来到疙瘩镇上,找到他。村长说,侄儿啊,你红光满面,大福大贵呢!他笑笑,问道:叔有事?村长眨巴眨巴眼,扯上他就走进了镇上的小酒馆。几巡过后,村长脸红通通地说,现在都兴办低保,你给叔批一个吧!他一愣,迅即敬上酒一杯,解释说,那都是给镇上穷的人做生活保障的呢!村长“哧溜”将酒灌进嘴里,舔舔嘴唇,大言不惭地说,你叔也穷啊!叔开玩笑,谁不知道你是村上数一数二的富翁啊!叔将嘴贴上他耳根,穷与富,还不是你这个官儿说了算。村长又“哧溜”一杯,眼睛眯笑着盯住他。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纸包不住火呢!他赶紧跟叔满上酒杯。硬是不行?村长有些醉意,眯上双眼。确实不行,他语气坚定。村长瞟瞟他,将酒杯的酒往地上一泼,起身愤愤离去。待他结完账,追出酒店,叔早已不见了踪影。

村长满嘴酒气,满肚怨气,愤恨地走在回村路上。

村长知道,别村比他富有的人,都办上了低保。这可恨的侄儿,却榆木疙瘩。想当年,他家穷,读大学时,我也没少帮啊!村长弯腰捡起两颗小石子,朝身边的小溪水里狠狠扔去。却不承想,砸中了一条哈巴狗,直挺挺地冒出了水面。

哈巴狗,哈巴狗,村长哈哈大笑。笑声,惊起林中鸟儿,扑棱棱乱窜。

翌日,陈大福的爸来到疙瘩镇上,说是叫儿子办低保。陈大福说,俺家不符合条件。爸说,村长说俺家符合。陈大福苦笑一下,好不容易将爸劝了回去。

后来,村上还有几户日子过得殷实的村民找来,都被陈大福一一劝了回去。

但后来,让陈大福纳闷的是,村长不知从哪里还是办成了低保。

此后,陈大福就被叫成了哈巴狗。十里八乡的人,都这么叫。他倒无所谓,人家一叫,就爽快地应着,好像,真的成了哈巴狗。

今年中秋,我回到老家旮旯屯。想不到,在村中邂逅了他。我抓耳挠腮,半天想不起他的大名,于是脱口而出,大声叫道:哈巴狗!他边“唉唉”大声应到,边跑过来紧紧握住我的手。

这次回来后,我才知道,他已当上了疙瘩镇镇长。原来的镇长和好几位镇领导因为低保等出了事,挨抓了进去。当然,应该告诉你,我们旮旯屯的村长也挨免了职。

离开老家时,他送我到村口。我笑着说,继续当好你的哈巴狗吧!

他笑得比我还开心,张着大嘴说,其实我就是一条哈巴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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