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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家路上的老太太

作者: 胡文宽2015/04/11心情随笔

村路上走来回娘家的老太太。路是穿村连地的土路,多少年的车马压、人脚踏,硬实得如钢铁,远看像一条白线。路边自生自长着两溜杂草,春天青秋天黄,给路镶上毛绒绒的边。

老太太是小脚,一步一摇,走不稳当。挎一个竹篮子,椭圆形、棕褐色,系把、圈沿已被磨得溜光发亮,有润泽感,好似文物上岁月沉淀的包浆。篮子似乎是空的。底部有时躺一包点心,有时是几个偷着煮的鸡蛋,有时是舍不得吃的几个核桃,有时是给娘家侄子做的虎头鞋,有时什么也没有,就一个空篮子。

空篮子自然不会一直空着,老太太走会儿,发现路边一段树枝,就俯身拾起来掰断放进篮子,又走,看见一块树皮、几段木棍,也拾起来;或者够长够粗,干脆就拿在手里做了拄棍。到了娘家篮子就不空了,娘家灶前就有了柴火,娘家兄弟媳妇自然喜欢。

老太太走累了,路边一块石头,她用苍老的手抹抹土,坐下歇会儿,跟过往的行人打个招呼,东西两庄十里八里的,遇上熟人的机会很多 ;抬头看看天,咒怨几句天气,阴冷,害的腰腿疼;碰上晴朗的天气,老太太会想起往事,哼起谁也听不清的小曲儿。

她是在这条路上走老的。当初,她就在这条路上从娘家被抬进夫家的,那时的她是春天路边怒放的野花,是夏天池塘迎风摆的荷花,是秋天成熟的丰腴的柿果。

她眯起双眼似乎想起来了,是不是就是这块扁平的石头?婚后第三天回门,他用独轮车推着她,应该就是走到这地方,新媳妇看汉子被秋天高高的日头晒得光头上流油,心疼的让他停车,小夫妻坐在这块石头上窃窃私语,他放肆得哈哈大笑,惊飞了路边草丛卧着的一对鸟儿,她抬起羞涩的俏脸,冲着喳喳乱叫的鸟儿,轻轻喊着“去”,又俯身拾起一块小石头,作势要打,可鸟儿已飞远了……

然后,是领着孩子走这条路回娘家,先是一个两个,最多时五个,放羊一样赶着,“羊羔儿”不老实,这个掉进路边水沟里成了泥猴,那个跑进田地扒人家的地瓜抠吃人家的花生,还有两个打闹着跑到前面去了,不见了踪影……她喊破了嗓子,忙乱了鬓发,还是拢不住野地里撒欢的“羊羔儿”。

这条回娘家的路,她白天走过夜里走过,风里走过雨里走过;和男人怄气哭着从这路上跑回过娘家,把不听话的孩子打跑了,黑天还不见回家吃饭,她曾顺着这条路深一脚浅一脚地一边喊一边找……她的腰身也由柳条变成了柳树身,头发由芝麻黑变成了雪花白,现在脚步不再轻快,面容成了老秋的菊花,但是每年依然要回娘家。

实际上,娘家早已没了娘,没了爷,兄弟们也大多不在了,但娘家是女人的出发点,回娘家是女人一辈子心头的结;没了父母,到兄弟家坐坐,没了兄弟,到侄子家坐坐,像倦飞的鸟儿归巢,像春天出发的树叶,秋冬又入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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