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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杏

作者: 宋以柱2019/12/10短篇小说

村子周围几座山,半圆状相连。

向西过了沂河,虎山和凤凰山之间有条沟,叫柴干沟,顺沟而上四五里,有一个村落,十几户人家,叫柴干村,很别扭的名字。但是我们都愿意来。为什么?有杏树。

五月红六月黄,说的是摘杏的月份。五月红,红透在五月中旬,个头中等,满树挨挨挤挤,红着脸,像唧唧喳喳的孩子。六月麦黄,正在忙麦收的时候,黄透的是麦黄杏,很软,个大,一捏一包水。杏子熟的那段时间,搅得我们上树爬墙。

偷杏总得有个好理由,几个小伙子,突然出现在大忙季节的山路上,大摇大摆地,一看就知道是奔杏去的,人家早早就把狗牵到杏树底下了。

逮蝎子是我们最好的理由,过了初夏,到了杏熟的时候,我们的活动就频繁多了。大人不拦,我们也不嫌累。几座山转下来,到了中午,每个人的瓶子里总有几十只大蝎子。那时,带的煎饼当零嘴吃了,又累又饿,更渴得难耐。我们的落脚点总在柴干村东面的凤凰山半腰,每人找一块大石头坐下来,眼巴巴地看着山下房前屋后一团一团的红黄,不住地咽唾沫,不住地拿眼看带头出来的三哥。

三哥大我们很多,十七八岁,个头高,大手大脚,粗壮。看着山下,很果断地一挥手,下去。

挨近村子,我们不敢进院子,不敢大声说话,只敢打手势。杏树多了去了,院子外面一棵挨一棵全是杏树。各自找一棵中意的,鞋脱了,装蝎子的瓶子放进鞋里。三哥三下两下爬上一棵,早早扔下几个杏核。我们就猴一样上树,撅着屁股往上爬。一个不会爬树的,放哨,蹲在院墙跟前看着,有人出来就喊。先吃,吃饱肚子的过程很快,再把上衣兜裤兜也装满了。树下铺一层杏核。下树的时候有些困难,怕挤了兜里的杏子。正撅起腚来,寻思着怎么下树的时候,下面一声脆喊射上来。

是一个姑娘,白,手白,脸白;俊,脸俊,身子也俊。

三哥说下。下到一半,又都上去了。每棵树根周围铺满了荆棘,恰好铺到我们跳不到的地方。

把荆棘拿开。三哥朝下喊。

想都别想。小姑娘看也不看,抱着胳膊蹲树荫去了。三哥摘一个杏,不吃,左看看,右看看,嗖地扔到地上。三哥又扔。一个、一个,熟透的杏子扔到地上就瘪了。那个姑娘瞪着三哥,干生气,没办法,又心疼杏子,就拿袖子抹眼泪。

妮啊,和谁吵吵。出来一个老奶奶,颤颤巍巍的,瘪着嘴。

吃几个杏,你看看你,他们家没有。老奶奶怪那姑娘,又使劲仰起头对着我们,都下来,都下来。边用手中的木棍挑开荆棘。

那姑娘一转身走了,气鼓鼓地。

不会爬树的就是我。院子里出来人我根本不知道,正看着三哥他们使劲咽唾沫呢。那妮子闪出来,一把就把我摁住了,扬着手,冲我瞪眼,不让我说话。我就呆了。她太俊了,再说手掌上有老茧,那滋味我知道。

三哥站在树下愣了一会儿说,把蝎子给人家留下。我们不愿意。三哥留下自己的瓶子,扭头上山。你去问问宋丽华她叫什么名。爬到山顶,坐到一块石头上,三哥小声和我说。宋丽华和我一个班,读二年级,就是这个村的。我瞪着眼看了他好几秒钟。

三哥当兵回来时,变得腼腆了很多,不再那么咋咋呼呼的。

三哥把三嫂娶进门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就是那个叫刘英的又白又俊的妮子。我们只有傻笑的份儿了。那天晚上,我们听见三哥对妮子说:要不是你一封信接一封信的,我还不想复员呢。妮子说,你是想吃杏吧。

三嫂,我们也想吃杏!我们一起喊。屋里一声脆喊射出来:滚!

这时候,那位老奶奶已经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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