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翻

何谓“江翻”？这个仿佛在词典里也难以找到的“词”，恐怕令好多不明就里的人感到莫名其妙。其实我也是一知半觉，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改革开放前的每年盛夏，黄浦江水质受某种因素的影响，以至江中呈现似“翻江倒海”的超常现象，短时间内鱼类生存环境骤然恶化。这使得大量鱼类动物浮上水面，行动迟缓，随波逐流，冲入浅水。被谓之“江翻”。原因众说纷纭：一说因天气炎热而导致鱼类缺氧引起的；二说是吴泾化工企业排污造成的；三说与黄浦江大量投氯消毒水质有关。但至今尚无科学定论。

“江翻”吸引了方圆数里的乡亲手提竹篓木桶，顶着烈日蜂拥而来。彼时的黄浦滩仿佛是香港浅水湾游乐场，人头攒动，场面热闹。滑稽！向来活蹦乱跳难以捉摸的虾兵蟹将，眼下像是打了镇静剂一样赖洋洋的。螃蟹成群结对爬上岸晒起了太阳，身上还吱吱散发着泡沫，没了往日的横行霸道、张牙舞爪的气势；机灵溜滑的鱼儿飘荡在浅水中张口吸氧；至于妖嫩的河虾更是漂浮水面，无招架之力。

来者都饰演着能摸会捉的“渔夫”高手。喏，有人合力牵着渔网穿梭于浅水兜鱼；有人嘴咬住栓着木桶的绳子，赤手空拳俯身弯腰在水中摸索；女士们则用田水网或竹筛子撩河虾；螃蟹在岸上简直是信手拈来。总之，无所不尽其极。掏宝现场最活跃的是生于斯长于斯的年轻人。阿坤是远近闻名的“摸鱼公公”（鱼鹰），他居然捕获了足有几斤重大鲤鱼，兴奋之余，炫耀一番，令现场所有人惊喜不已，羡慕眼红。人群中还闪着陌生人的身影，有一老一少自称是在走亲戚，几经辗转来到黄浦滩，原本想来见识一下“江翻”，没想到爷孙俩被这诱惑有趣的场面吸引住了。

“当心！深水区近在咫尺，不会游泳千万别往外跑。”阿坤的话并非空穴来风，确有人因不谙水性，滑入深水酿成悲剧。

我平时只精于“碗里捉”，“江翻”自然无需摸鱼技巧，居然也成了能手，发了鱼财。夕阳西下，“渔夫”个个装得盆满钵满，带着喜悦和疲惫满载而归。爷孙俩正愁如何载鱼，爷爷脑袋一拍，脱下长裤，扎紧裤管口，把鱼货放进裤衩，然后往肩上一甩，满脸堆笑而去。傍晚时分，村子里炊烟四起，每家灶间里烟雾腾腾，鱼香四散。我家里的排场胜似过节，摆起了“全鱼宴”，还有清蒸大闸蟹和白煮河虾等等。丰盛的菜肴令全家人兴奋不已。

岁月匆匆，物是人非。早年的“江翻”现象已消失殆尽，但“江翻”引发的波涛依然在我脑海里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