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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的铜钱草

作者: 光其军2019/10/13情感美文

某一天,去别的办公室办事,一进门,就看见一个同事正盯着桌前的一瓶铜钱草。而他对铜钱草是多么地专注,竟然没有发现大步进来的我,一直等到我走近,他才有些惊诧地将眼光从铜钱草上收回。见他如此钟情铜钱草,我一边笑着讥讽他也喜欢拈花惹草,一边随意地抬起手想去抚摸下铜钱草。他见了,竟然大惊失色,连忙喝住我,说,别动,知道吗,这是一瓶安静的铜钱草,你一动,就破坏了它们的修为。他的话,我以为颇有哲理,也就认可铜钱草的修为。世上的事物纷繁复杂,无论静止还是运动,都有其内在的东西。既有外露的,也有内敛的,只不过,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领悟、觉察或者体味罢了。

同事的铜钱草摆放在办公桌上,这给芜杂凌乱的桌面带来了一抹生机,仿佛那些文件和纸张都是铺垫,都是生活乃至生命的序曲。此时,在我眼里,它活泼着,也典雅着,既丰富着内心,也愉悦着彼此。这是一瓶只有十几株样子的铜钱草,不显得单薄,倒是显得有些集体的范儿。它们一律都是细长的绿杆子,上面顶着一枚如铜钱般大小的翠盖,没有风吹,它们一动不动,像是在倾听冥冥之中某位睿智之人的教诲,又像是集体在做禅修的功课。其俊秀妩媚的样子,一下子就让我喜欢上了,瞬间就认可了同事刚才说的铜钱草的修为,也想着自己要是拥有一盆铜钱草多好。大概同事猜透了我的心事,不等我说出来,马上就说,看得出来,你也是喜欢铜钱草的,回头送一瓶给你。我感激地谢过,内心里也就早早期待这一盆铜钱草的到来,而我一定会倾情于它,善待于它的。

其实,之前我曾拥有过一瓶铜钱草的。它是一位要去远方的朋友临走前送我的,我将它带回来,置于案前,在得空的时候对着它冥想,但总是没有所得,这或许是那时我浮躁,心乱的缘故。后来,有一段时间,得于工作很忙,加之又出外几天,以至于没给铜钱草及时加水,它就被干死了。看到了枯死的铜钱草,我很难过,泪水也就潸潸而流。我知道铜钱草的死前,一定很痛苦,也一定会作着挣扎,也一定是有着绝望的呼救。可是它的痛苦,我没有发现,它的呼救,我也没有听到,我罪孽深重,俨然是个刽子手了,我没有理由不去深深地忏悔。

不久,同事就送来一瓶铜钱草。我将办公桌腾挪出很大的一块空间,将铜钱草置放于空间的中间,这一放,立马就显出了铜钱草的卓尔不凡。这瓶铜钱草只有七八株,是同事从其瓶里分的,但就是这七八株,长在一半是土一半是水的透明的玻璃瓶中,却恰到好处地点缀着我的办公桌,让本无生气的办公桌有了生命的律动。看着绿意盎然的铜钱草,我的心里也产生了一丝又一丝的脉动,这让我想到了此铜钱草之上也叠加了此前我拥有的铜钱草的灵魂。背负彼此的灵魂,深感我的责任重大,岂能有此前的悲剧再次上演?

眼前的铜钱草,并不拥挤,株与株之间缝隙很大,看它们的根部,有很多的绿点,这些应该都是将要崛起的铜钱草的萌芽。我知道,要不了多少时间,将会蓬勃成满满一瓶的铜钱草。而现有的七八株铜钱草,呈现的都是安静,一任世上风云如何变幻,它们都是心无旁骛。我也知道,铜钱草天天可以重复这种安静的样子,人与铜钱草不可比,不可能天天安静,也不能修为一株安静的铜钱草。人是天天要活动,也必须天天要活动,有时重复,有时不重复。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铜钱草大有蓬勃发展之势时,我因工作要在外奔波一星期,走前看瓶里还有水,就没加水。就是这一疏忽,差点又酿成了铜钱草的夭折。等到我回来时,铜钱草的茎秆因严重缺水,萎缩了,一株株的都歪倒在瓶口了,其顶上的翠盖已经变黄,看到惨状,似乎我听到了它们声嘶力竭的呼救。我有些不忍了,赶紧上水,期待着它们的复活。

及至第二天,一推开办公室的门,这些铜钱草就给了我惊喜,它们全都活过来了,生命的奇迹再次展现。而我不可能知道它们是怎样一点点复活的,那样的过程,我的臆想,应该是风起云涌波澜壮阔的,应该是挣扎的生命战胜了死亡的威胁的。一瞬间,想赞美它们,可是一时我竟找不到可以为之赞美的语言,我的内心只能滚涌起一种特别的尊崇。

有风从没关的窗户里吹来,这些铜钱草纤弱的身子就微微地颤动着,像极了一群窈窕女子的舞蹈,而这样的颤动,传递着一种惹人怜的美感,拨弄着内心的琴弦,令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但风过后,它们又是集体的安静,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切似乎都与它们无关。

现在,铜钱草在瓶里已经长密了,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我不敢相信它变得如此的蓬勃,而事实确实是,这不容否定。透过蓬勃,我发现了铜钱草天大的秘密,那就是在安静的背后,暗藏着并且孕育着其强大的生命动力。

安静的铜钱草,总是美好的,总是充满着象征。我修为不了如铜钱草一般的安静,但我从其身上得到了安静。面对铜钱草,它是安静的,我也是安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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