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中年

那天我做了个长梦，一觉醒来，发现妻子正在为我做早餐。以前总是我先起床做早餐的，我问妻子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妻子说：“你打了一晚上呼噜，吵得我睡不着，我干脆早点起床煮豆浆。”看着妻子的黑眼圈我满是歉意，我说：“我以前睡觉是不打呼噜的，现在是怎么了？”“你开始打呼噜已经大半年了，如今是声音越来越响，有时候还说梦话……”妻子嗔怪道。这时我忽然想起了母亲的话，母亲说父亲年轻时也不打呼噜，进入中年后他的呼噜声就一天比一天大了起来，也说梦话，好在母亲适应力强，以至于后来她听不见父亲的呼噜声竟然睡不着觉了。

父亲的遗传基因注入了我的血脉，我心里有些惶恐，难得我也进入了中年吗？想想也是，前几年在单位还经常有人喊我“小伙子”，要是去商业街逛逛，营销美女一口一声“帅哥”听得人心里热乎乎的，而现在单位里已鲜有人喊我“小伙子”了，再去商业街，营销美女喊我“帅哥”喊得矫情，我听得也尴尬。中年就在我的呼噜声中如期而至，本能地觉得自己离青春越远越忐忑，可说到底中年人又有多少闲暇的时光去忐忑呢？前些天父亲因突发脑溢血住进了医院，幸亏医院抢救及时，父亲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父亲出院后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半身瘫痪，大小便不能自理。我一觉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用温水为他擦澡按摩，每天经常为父亲翻身以避免褥疮。父亲高大魁梧，我每翻一次身都小心翼翼，生怕把他弄伤了，往往每一次看似简单的翻身护理就把我累得满头大汗。正当我为父亲的病忙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儿子的老师打来电话，儿子最近迷上了网络游戏，竟然发展到旷课去网吧玩游戏的地步，学校成绩直线下降。听了这话我头都大了，我本来想狠狠教训一下儿子，妻子却说还是以说服教育为好，免得引起孩子的逆反心理。我只能点点头，再看看妻子，这一阵她的鱼尾纹明显多了起来，脸色也不好。妻子工作的公司前不久垮了，她也因此失去了工作，我现在完全是家里的顶梁柱了，每天一觉醒来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一笔笔不得不花的开销，心里沉甸甸的。

那天晚上儿子下了课一直没回家，打他的手机也关机了，莫不是又去网吧玩游戏了？我心里很不安。父亲此时睡了，我点上一支烟抽，家面很静，一阵冷风从外面吹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泪水也从我眼眶里涌了出来。中年男人不像青葱少年怀揣梦想，不像青年人朝气蓬勃，步入中年的男人上有老下有小，老人体弱多病，孩子尚未成年，这样一个家需要男人当顶梁柱，去费力支撑。中年男人最怕丢了工作，在单位也不敢有丝毫懈怠，为了事业和家庭，中年男人不得不像头骡子那样不停地劳作，生活的重担上了身，再苦再累也要自己扛。

父亲睡得很香，嘴角流着口水，那表情像个熟睡中的婴儿。我守在父亲的身边，到时候他一觉醒来，看见我这个儿子，会一如三十多年前襁褓中的我见了他一般，会开心地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