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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与他的读书情结

作者: 南山豹闻2016/06/20亲情文章

父亲因为文革受祖父的连累,没上过什么学,但是他深知上学对人的要紧。祖父算是乡县有名气的读书人,先教书后从政,解放后则坐了近20年的牢。因为自己成份不好,不能上学,作为家里的长子,只好早早辍学,加入农村合作化劳动大军。只是在后来知道,那是耽误的一代,即便上学,同样也没有什么大的成就的。父亲对去世的时候祖父82岁,父亲问他有什么要交代的,他拉着父亲的手说,一定要让孩子上学,供他们走出去。

父亲虽没怎么上学,但是他能写一手好字。春节的春联就是各家展示各自书法和传统文化水平的机会,因为在那个年代没有度娘,也基本没有印刷版对联。父亲平时很少写字,但是一到春节,他就能在布满灰尘的案台上,用简陋的毛笔和劣质的墨水写出帅气的对联来,自然邻里也不少人找他帮忙。我经常跟小伙伴得瑟,“你横什么呀,你家对联还是我爸帮你写的”。除了对联,父亲在自家的物件,如碗、桌凳等,写一个字,以便辨认归属,那些帅“字”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对待我们上学,他绝对是一个严父。倒不一定我们成绩要多好,而是在我们对待学习的态度上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一旦不抓住,可能遭受的不仅仅挨骂那么简单。在我的记忆里,他基本再有在学习上夸过我们,不过倒是在背地里据说经常以我们能继续读书为荣,满脸幸福。他对外的口头禅是,“读书(上学)如果捉豹虎子那就跟玩一样,但是如果要读进去,就如拉赤痢还辛苦”。

在我们落后的内地农村,当时来说,上学几乎是唯一出路。很幸运的是,我们姊妹仨,我跟我哥都靠这条路走出去了。那年,我拿着录取通知书,是他坚持要送我去广州,找了他间接的熟人,带着我们去报到,为了省钱,还在学生宿舍睡了一晚。那段时间,他一直处于兴奋状态,就像他考上大学似的,因为很少坐长途车,回到家里后还大病一场。我想,那是他憋了很久以后,放松下来了的缘故。

后来,我在城里工作,娶妻生子,安家。每年他都会来看看我们,但是小住一段时间,他又嚷着要回去,跟他的老伙计吹牛聊天,那时候他是最开心的,比在城里闷着好多了。随着年龄的增大,因为孩子都不在身边,也常会闷闷不乐,从之前的顶梁柱,到现在的赋闲老头,他多少还是感觉到失落和不被重视。在那个时候,跟他讲电话,他没说几句就转给身边的老妈。除了见面和电话开导,我会偶尔寄几本书给他看,当然开始都是如何养生,开导心情之类的。

有一年回去老家,他拉着我进他的房间,他从抽屉里拿出几本发黄的日记本。“这几本日记本是你爷爷留下的,我放着也看不懂,就给你拿去吧,兴许有用,或者留个纪念吧。”他叹息着说。我打开一看,都是爷爷或抄或写的格律诗,有很多注着韵律、平仄,也有一部分是对联。我一边翻看,父亲一边跟我讲祖父的故事。祖父自出狱后,已经年近六十,当时公社为了照顾他,没再安排去干苦活,就安排他去捡拾猪、牛粪。赋闲后的祖父,深知毕生所学已经不合时宜了,他在空余的时间用半白话文跟外地朋友通信,互相对对联、赋诗词。

父亲说有一次,祖父兴致匆匆来到他面前说,他的诗得奖了,主办方要邀请他去北京做交流。我父亲也很高兴,那挺好啊,可以去北京看看走走。然后,祖父弱弱地说,但是信里要求自行先垫付一笔数十元差旅费,然后凭票报销。祖父终究没能去成北京,直到祖父去世,父亲在整理他的房间时,在书桌的玻璃下面发现了那封得奖交流会邀请函,他当时为未能满足祖父的愿望而悲痛莫名。

最近几年,父亲来城里小住能够坚持更久了。在城里因为语言沟通不顺,基本没什么朋友。开始找一些书来打发时间。看的书也越来越多,他一看完,就会找我推荐。不然,他就从书架上自己拿,虽然看得很慢,但是带着老花镜,安坐桌前,一丝不苟,非常认真。要是看我有空,也会凑过来跟我讨论一下里面的内容,看到一些跟他的经历类似的,他就非常兴奋。 有些人老了会变得越来越狭隘、小气,而有些人越老越随和、通达。父亲属于后者,虽然也会发一些脾气,但是总的来说,开始放下很多东西。以前说起来很义愤填膺的事,现在可以笑笑的说出来,然后说,“都老了,我现在不计较了”。我不知道是否跟他读了近百本书有关系,但我确信,他读书时是很快乐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那是说古人,父亲今年七十有五,身体矍铄、健朗。近些年,在跟他一起爬山,郊游,他总是一个人走在前面做先锋队,我们家小跟在后面,母亲是个胖子,她在最后,我们会合后一起等母亲。此时,他会揶揄母亲不中用了,然后一边帮她拿东西。近年,母亲身体不太好,父亲在忙前忙后的照顾,尽管他比母亲大快十岁。

今天是父亲节,电话里,我们对他们的嘘寒问暖,他们对年轻人的提醒基本都是例行内容。可是,我还来不及说“父亲节快乐”,他又惯例的把电话塞给了一旁的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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