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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必须还乡的日子

作者: 安秋生2016/03/30经典美文

清明节在中国人的精神天空上,永远是一个“雨纷纷”的日子,尽管这一天有时有雨,有时只有风,还有时无风无雨晴空万里。生活为清明派定的氛围,不止是在唐诗,也在我们的思绪里。

生命的脚步匆匆忙忙,自己距花甲之年愈来愈近,似乎离故乡愈来愈远,回老家的次数愈来愈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惟有一个日子,在自己的日程安排里,是必须回老家去的,这就是清明。不管这个日子有风,还是有雨。清明还乡的理由,对任何一个中国人都是不需要问的。我们的父母,我们的祖父母,我们的列祖列宗,都在这个日子现身,等待着儿孙们的致意。

父母和祖父母的栖居地,在老村的西北方向,一道绵延数里的山岗之上,面向东南,视线可以看到很远的地方。山岗没有繁茂的树木,只有荆棘、葛条、酸枣等灌木生长,低调的它们,完全不理会外边“桃开杏败”的荼蘼花事,此时似乎依然沉睡在冬日的梦中,只以寂寥的身姿示人。但弯腰折断一根枝条,便知道它已悄悄变绿,柔韧的生命正在蓄势待发,瞬间便理解了它对待春天的态度。而脚下那僵硬的黄土地上,偶尔也有细碎的花朵早开着,一律是黄的。那黄色,是醒着的土地的颜色,但与土地又不尽相同,正如儿女与父母之间的相似与差异。

通往墓地的是一条小道,我闭上眼睛都不会走错。弯弯曲曲的小道,铺满着碎石与草屑,宽处可供两人并肩,狭处只能一人独行。前些年,曾有邻人提议替我拓宽这段路,我没有同意。我心里觉得,这样窄窄弯弯的小路,或许与清明的礼仪最合,与自己的心境最合。一行人委委婉婉,在这样的小道上默默行走,正是清明需要的场景。

熟悉这条小道,用了一生的时间。小时候,是父亲带领我走它。记得每年清明节和其他一些必须上坟的日子,父亲总会抄起一把铁锨扛在肩头,招呼我一声:走,给你爷爷奶奶上坟去!然后默默地出发,踏上这条小道。父亲在前边默默地走,并不比平日多说什么;我在后边默默地跟,也很少提问的勇气。时间久了就懂得,有许多东西早已预设在自己的生命之中,早已在血脉中流动循环,永远不需要问及和语言的明示。来到墓地,找到爷爷奶奶馒头似的的坟头,父亲会默默地铲除杂草,培土圆墓,焚烧纸钱,然后命令我跟他一起,磕上三个响头。做完这一切,他还会蹲下来,在飘散着袅袅青烟的坟头前默默地抽上一支烟,眼光迷离着,似乎是在倾听,也像是在怀想,安静的样子,与他日常贫瘠日子里的狂躁迥然相异,偶尔开口说话,声调也是柔柔的,与平日判若两人。看着父亲的神态,我便理解了清明的意义和上坟的理由。

再后来,我就走在了上坟队伍的前列,我的身后,依次是我的儿子,孙子,以及子侄辈的人们,——因为我的父亲、母亲,已经先后安居在这里。在家族传承长长的链条里,我担起了父亲当年的角色。带领儿孙走在这条小道上,我的心里总有漾起某种庄严的情感。做完父亲教会我做的事情,我会站在父母的坟头前,注视着那抔黄土,内心里与置身其中的他们说说话。因为与他们分别日久,除了偶尔在梦里相会,只有在这一天,在这个地方,能够找回与他们面对面交流的感觉了。回想当年父亲在这里默默抽烟的场面,或许他彼时的所思所想与今天的我相差无几。

一如当年的父亲,在这个日子里,我与儿子、孙子的交谈并不多。我觉得,做好父亲带我做的那些事情,就足够了,所有的语言分量都太轻,与这个日子承载的内容无法匹配。小道,岗坡,灌木丛,黄色的野花,在春风一年年的看顾中,自然而然也会植入他们的记忆,融进他们的血脉。

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人们都是朝前走,不知疲倦地朝前走,只有清明这个日子,让你把前行的脚步停下来,驻足在一个特定的地方,回望一下自己生命的来路,同时远瞻自己生命的归程。

这一天,我没有理由不还乡!身体,思绪,以及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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