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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我的姥爷

作者: 寒夜2016/03/23亲情文章

姥爷只剩下三个月了,二零一四年的秋收时节,恰逢姥姥的生日,一大家子几十口人,这一天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从天南海北或十里八乡赶来,唯一的事情就是,让姥爷最后一次高兴地看这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聚会。

大舅做了几大桌丰盛的饭菜,三间客厅坐得满满的,这一天,所有的人都满脸喜悦。女人们陪着姥姥吃蛋糕,给姥姥夹菜;男人们推杯换盏,谈论着或苦或乐的往事,但没有人抽烟;小孩子也特别地乖巧,一改往日的任性执拗,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前吃菜。欢声笑语,酒肉飘香,氛围异乎寻常的温馨祥和。姥爷居中而坐,面色凝重,呆呆地听着那些陈年往事,听到欢乐处也不禁呵呵一乐,然而很快脸色就又沉了下来,人们似乎故意忽略姥爷的表情,继续从岁月的影集中捕捉温馨。

那天的家宴上,我的职责是用手中的照相机,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见缝插针地将聚会的情形录制下来,有时将相机放在窗台上,有时放在桌子上,所有的人都配合着我,不停地引导姥爷的注意力,录像总共二十来分钟,对于这个良苦用心的编排,姥爷浑然不觉。视频录得很好,这一场热闹的家宴将永久地保存下来。

姥爷的癌细胞扩散很快,医生预计的三个月有可能提前,母亲为之伤神不已,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多地挤时间陪他,姥爷情绪很不好,有时候好好的突然就哭起来,谁劝也无济于事,因而细心的母亲每次都带着小孙女,这样果然奏效,看着活泼好动的孩子,听着奶声奶气的无忌童言,姥爷的心情果然放松许多。

姥爷最喜欢吃火烧夹牛肉,但一辈子也没酣畅淋漓地吃过几回,年轻的时候处境艰难没钱吃,等到生活富裕了,他又舍不得吃。最后的两个月里,母亲每次去都给他捎个牛肉火烧,一开始老人家吃得还津津有味,到后来,就只能吃半个了,再后来,就万全吃不下了。

姥爷还剩两个月的时候,我的驾照终于考下来了,于是尽快买了辆车,第一时间开到了姥爷面前。那一天,下着蒙蒙的秋雨,天气很是湿冷,但姥爷的精神头出奇地好,老人家在我和母亲的搀扶下,颤颤微微地坐上我的新车,姥爷夸我的车好,比小坤的车舒服(大舅家的儿子)。我们围绕着村子、公路转了一大圈,走进了田间土路,那条路很长,路也平坦,两侧的麦苗已拱出了黄嫩的芽,在细雨的滋润下,油油绿绿的,夹杂着泥土的腥鲜,扑面而来,姥爷似乎有些兴奋,叫我把车窗玻璃完全放下来。车走的很慢,姥爷絮叨着这块地的往事,一会儿又指着远雨雾缭绕的地方,说:“那是咱家的祖坟,你大姥爷,你老姥姥都埋在那儿……”说到这里,姥爷眼睛里似乎有一丝松弛的微笑。

车子一会儿又转到了大公路上,姥爷突然问我:“你妈说你的车轱辘气不硬,路边有个修车铺,咱去看看吧。”我告诉他没关系,不用修,可他就是坚持说,“新买的车,不能有毛病,修修安全。”于是我靠边停了下来,路边果然有个汽修门市,修车师傅是个小年轻,他帮我量了量气压,告诉我没问题,又稍稍充了些气,当我掏出钱包付钱时,他摆手挡住了,说为着姥爷的面子,这点事情不能要钱,算是帮忙了。姥爷告诉我说,七零年他当革委会主任的时候,曾经私下里帮过很多人,修车师傅的爷爷就是一个,难得这一家人一直感念着,说起往事,姥爷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容。

那天之后,姥爷有了个想法,就是想重新走走送我上大学的那条路,虽然他不说,但细心的母亲还是在言谈话语之间知道了。

据姥姥说,那年送我上大学,是姥爷这辈子最得意的事。我是大外孙,在众多的表兄弟中,姥爷最疼我,从小姥爷就说我文气,将来是个上学的料,九曲十八弯的经历之后,我真的考上了师范大学,成了这个家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姥爷很开心,自告奋勇要送我去上学,那年姥爷六十六岁,一路上姥爷开心极了,车每过一个地方,老人家总能讲一个他和这个地方陈年旧事,一路上我认识了很多地名。到了学校姥爷还没有丝毫疲倦,里里外外地帮我安置好之后,在一千多亩的校园仔仔细细转了一圈。直到十年之后,他还能记起大学宿舍楼的名字。

重走送我上大学的路,母亲非常揪心,车自然不是问题,可姥爷的身体?那是二百多里的路啊!和姥姥舅舅反复商量之后,最终还是决定不去,但是姥爷又一直记挂着,于是就编出好多理由,要么说我课忙,要么就说我出差,当我再一次站到姥爷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了。

那时天已经很冷了,姥爷也已起不了床了,老人家含着泪歪在床上,姥姥在一旁安慰他说:“孩子这一段工作忙,天也冷了,等明年春天柳树出芽的时候再过去吧,到时候我也去……”我不忍再听下去,撒谎说解手出去了,跑到厕所,捂着嘴大哭了一场。

最后一次见到姥爷,天更冷了,姥爷脸朝里平躺着,盖着三层棉被,只听见呼呼的喘气声,已经叫不醒了,母亲大声告诉他是我来了,姥爷已没了回话的力气,那只粗糙又干瘦的手,在我手心里抖动了几下。

姥爷终于没能熬过那个寒冷的冬天,带着未了的心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人世,长眠于那片他指给我土地,在一片葱茏之中陪伴着他的母亲,哥哥。

姥爷的去世,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心痛不已,为老人家写点什么的想法早就有了,但屡屡因心中隐痛搁浅。两年之后,一个春光灿烂,略有东风的日子,在我的三姥爷,你的胞弟,也追你而去的时候,我终于写下了这些压抑两年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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