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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何必曾相识

作者: 李少英2016/03/16伤感美文

那一年,你带着一颗失意落寞的心,来到了荒凉偏僻的浔阳城。你说,你“始得名于文章,终得罪于文章”。你知道,一切罪名都是借口,你只不过是得罪了权贵们,引起他们的嫉恨。那一年,你44岁,惨遭贬谪,成了江州司马。那一次,你心灵留下很深的创伤,任时光流逝也难以磨灭。

那一夜,枫叶赤红,荻花雪白,秋风瑟瑟。你身着青衫,于浔阳江头的湓浦口,饯别友人。几杯薄酒下肚,你心情惨淡,忧伤沉闷,头顶那一轮寒月倒映在茫茫的江水中,徒增别离的哀伤。要不是那琵琶声,或许你只是“伤别离”;要不是那琵琶女,你出宫二年,也还“恬然自得”;要不是这场偶遇,你怎会感慨万千,泪湿衣裳,留下这千古名篇。

这“铮铮然的京都声”到底是怎样撞击、撩拨你那颗易感的心,这琵琶女到底是怎样的坎坷的身世,让你发出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慨!

那一刻,你端坐于船头,侧耳细听。灯光微弱,江水静谧,秋月无声,唯有琵琶声声,流转、飘飞、滚落,在你耳际,在你心中。一曲《霓裳羽衣曲》,一曲《六幺》,每一个音符,每一曲乐章,声声直扣心扉,你都听懂,你都明了。

你听那低沉抑郁的旋律,“弦弦掩抑声声思,似诉平生不得志”,那是琵琶女“来去江口守空船”的孤单寂寞

你听那忽大忽小,明畅欢快,清脆悦耳的琴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欢快。你仿佛看到琵琶女往昔的快乐生活。“今年欢笑复明年,秋月春风等闲度”,那样的青春时光是怎样的美好,貌美才高,色艺双全,名震京城。

你听那冷涩、凝绝的旋律,也如琵琶女的生活一样,从美好急剧转折,曾经的“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的美好欢乐变成“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落寞憔悴。沉思,无言,更无声。“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一切的语言都是多余的,唯有屏息,静听,感受。

当音乐再次响起,那激越雄壮的琴音震撼着你。琴声如奇兵突出,有如“银瓶破”,“水浆迸”,“铁骑突”,“刀枪鸣”般爆发。你整个人都沉浸在音乐当中。此刻,音乐却戛然而止。“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让人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只见江水茫茫,秋月苍白。琵琶女似乎将一生的愁怨委屈全倾倒出来,对不平命运的愤懑,对世人重色轻才愤怒,对丈夫重利轻情的控诉,对不公平社会现实的抗争,在声声琵琶中撞击着你的心。

你聆听,感受,你描摩,形容,那样抽象、难以捕捉的音乐形象,你用那样灵活自如的笔触,让人仿佛亲耳听到。其实,那是因为你感同身受琵琶女的遭遇,你听懂琵琶女跌宕起伏、缠绵悱恻的心情,你深深同情琵琶女半生坎坷的身世,你已将琵琶女当为难寻的知音。

你听完琵琶曲后,你已感伤叹息。听了琵琶女自述身世后,你更是感伤不已。你多想再听听那精美绝伦的琵琶音,你多想再听听那如同“仙乐”让人“耳暂明”的琵琶曲,你多想再听听琵琶女的曲折的心曲。于是,你请求她再弹奏一曲。

当音乐再次响起,弦声也变得急促起来。你听那琵琶曲声凄凉哀伤,已不像先前的乐声,满座的人听了都忍不住掩面哭泣,但有谁的泪水如你般泪湿青衫?当音乐将你淹没,当泪水将你覆盖,你压抑已久的情感,如开了闸的河水,奔泻而出,不可阻挡。你想起你年龄老大而位卑言轻,你想起你因直谏而遭贬谪而投闲置散,你情感的堤围怎会不破?你积蓄已久的泪水怎不喷涌而出?他们怎么知道,你的泪是为琵琶女流,但更多的是为自己而流!他们怎知道,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文章合为时而着,歌诗合为事而作”,你一直践行这样的原则。那一年那一夜,你相遇知音人,一洒同情泪。你偶遇沦落人,泪湿青官衫。你与一个社会地位截然不同的琵琶女,说出了如此深挚的话“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怎不令人赞叹,佩服!

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何必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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