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无坦途

为了赶看最后一天国家美术馆双年展，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匆匆赶去。三个半小时在一路急行军般的路途上转瞬而过，之后再赶回教室上课。

我还来不及为自己的奔波而感动、来不及慢慢回味，第二天就病了，上火疖肿，淋巴结发炎，心情糟糕无比。我猜大概是因为一路颠簸劳顿，加之水土、气候的改变以及过于劳累的原因。

独在异地的孤独、身体的不适、内心的压抑焦虑，终于在一瞬间爆发，眼泪止不住。之后，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

这是北海附近。高高的红色城墙，端庄的白石台阶，琉璃瓦，斗拱飞檐，来来往往各色皮肤、各式服装的现代人，只有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斑驳老旧的瓦片隐约透露着岁月的印记，时光顿时变得恍惚。

无意间步入一间书店歇息片刻，忽然看见一本书——《永无坦途》，只那么一瞬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刺到了神经，定定地盯着封面没能移开目光。

国画风格的封面设计很是唯美，撇捺之间仿佛都透出悲凉曲折、百转千回、永无坦途的艰难。作者吴冠中，当代着名画家、美术教育家，本书中，作者满含深情地回忆自己的成长历程与绘画之路。

没有仔细翻阅，仅仅是被四个字打动。“永无坦途”真是个难过的词语，让人鼻子发酸，尤其是如此困顿苦闷着的我。

坦途是什么呢？

平凡如我，没想成就大事，不想引人注目，这一路平淡安然便好。认真地工作着生活着，怀抱热情，隐忍坚持，为爱自己的、自己爱的，努力着、奋斗着。

然而，生活更多时候就像有趣的“打地鼠”游戏一般，大大小小的“意外”伺机而出，招架不及。坎坷不离，患难相伴。

总相信，辛苦是暂时的，一切会好的。

可是不然，生活的湖水总是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处处如履薄冰。生活哪有坦途？

在路上的，每一个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前行呢？

“永无坦途”竟是如此贴切。

又走回了熟悉的胡同，每每经过那个杂货店，我总会多看几眼——一个小小的、再普通不过、甚至有些杂乱的小店铺，店主人身形臃肿、衣着廉价，毫不修饰的面孔和头发，隐隐透着些许北漂人的艰辛。吸引我目光的是，一只大黑狗、一只小白狗、一只灰色摆着尾巴的鸭子。几个小家伙或是亲昵地围绕着女主人，在门前跑来跑去；或是都安安静静的，狗儿卧在纸箱旁打盹，鸭子依偎着狗儿低头啄食。

难得在如此繁华的城市中心，居然还有这样质朴天然的景象。

天气好的下午，三两个街坊大妈坐在小店门口家长里短地聊着天。上了年纪的倚在梧桐树上闭目养神，任风拂落几片秋霜染黄的叶子。外地口音的年轻女子自顾自地踢着毽子，彩色的毽子起起落落，穿梭在透过树梢枝叶投下来的光影间。

贴着门神安安静静敞着门的小院落，爬满了南瓜藤，绿意葱葱。院里忽然飘来呛人的柴火味道，炊烟起。

我想起小时候点着柴火做饭的时光。简陋的两间小平房，五口人，一个小院儿。院里有鸡有兔，鸡有名儿兔也有名儿，那时对我们姐弟仨来说，拾柴拔草拌饲料都是有趣的活儿。放学回家后，如果父母还没回来，我和弟弟就要自己点火做饭。笨笨的我又煽又吹，很久很久点不着柴火，呛得直流眼泪。

待炊烟终于升起，柴火啪啪作响，父母归家，小院飘出饭香，那便是儿时最温暖踏实的家的记忆。

原来所有的道理早已刻在这简单平凡的生活之中。

生活就是那么照应着我们，让人委屈又感动，激动又失落。在某一个转弯处，我们要停下来抱头痛哭，我们要回头看自己的身影。望见自己，招一招手，微笑。

最后，借用迟子建老师一句话结束：让炊烟升起，让粮田丰饶，让岁月重归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