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咋就丢了呢

作者: 天鸟2015/12/25短篇小说

早些年,村里有副业股,设在一个大院里,有面坊、醋坊、油坊等。村民老谷子在油坊里管磨香油,他的小磨香油技术是祖上传下来的。据说,他家磨的香油在明朝时就声名远扬了。

老谷子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叫大年,二儿子叫小年。没了副业股,家庭副业有了发展空间,老谷子便在家里开起香油坊,专营小磨香油和芝麻酱。每天下午,香油和芝麻酱做出来,就由大年用自行车驮着到街上卖。大年一手推车,一手敲挂在车把上的小铜锣,缓缓走,轻轻敲,从不吆喝。

大年上街卖香油,小年干嘛呢?去上学?不不不,那时候,小年早辍学了,原因是有一回调皮捣蛋,把校长的自行车车胎扎瘪放气,让教导主任逮了个正着,给他处分,他不服,使性子,说啥也不上学了。老谷子见他没了上学的心思,也不勉强,说:“不上也好,跟你哥在家磨香油吧。”

可随后他爹发现,这小年不仅上学没心思,磨香油同样没心思。虽说小年和大年是亲兄弟,可性格和大年完全不同,大年话不多,比较沉稳,小年则活跃得多。老谷子让小年跟大年一同上街卖香油,小年嘴里应着,可一出门就跑得没影了。大年也不去管他,反正卖香油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小年没了管束,就玩疯了,不到吃饭时候不回家。

几年后,老谷子开始考虑把香油坊给了哪个儿子。从他本心来讲,想给小年,因为他从心里偏爱这个小儿子。可给了小年,他又不放心,这几年小年吊儿郎当,磨香油的技术没学到几成。老谷子左思右想难以定夺,最后只好把俩儿子叫到一块,用抓阄的方式来决定。可小年的脑袋首先摇成了拨浪鼓,说:“爹呀,我哥磨出的香油跟你磨的一样,那叫一个香,这香油坊就该给我哥,抓啥阄啊!”老谷子皱着眉头说:“给了他,你干啥?”小年却反问一句:“给了我,我哥干啥?”老谷子当即语塞。

就这样,香油坊归了大年。这时候,大年已经成了家,小年还单身一个。大年接手了香油坊,心里美滋滋的,小家庭有了固定收入,不愁吃穿了,他心里能不乐吗?老谷子老两口却为小年操心,这孩子,没个手艺没个产业的,以后媳妇怎么娶,日子怎么过呀?想到这,老两口就唉声叹气。

有一天,小年扒拉完饭把碗一撂说:“爹,娘,我要去城里的工地上干活!”老谷子一听使劲摇头:“不行,不行!你咋能干得了那活。”

父子俩为这事争执了半天,最后还是父亲被儿子说服,同意了。小年背上铺盖卷去了城里。几年之后,小年再回到村子的时候,已经是个和媳妇离了婚的单身汉。他对爹娘说,自个儿这一回来,再也不走了。老谷子老两口当然高兴,可他们不解地问儿子:“你不走了,是想干啥?”小年话语不打弯:“做咱家的老本行,开公司。”“啥?咱家啥时候开过公司?”老谷子以为儿子在说梦话。小年进一步解释:“我想开一家香油批发销售公司,名字就叫香千里股份有限公司。”老谷子老两口瞠目结舌,他们只知道副业股,哪里听说过什么千里股呀!

懂不懂是他们老两口的事,小年的香千里股份有限公司很快就挂牌成立了。成立公司后,小年当了董事长,还把他哥哥大年聘了过来,做了技术顾问。

家里的香油坊不是归了大年了吗?他怎么又到小年的手下去做技术顾问了呢?这还得从几年前说起。

大年这人吧,做事一向比较认真,是个死脑筋。香油坊归了他,他负责磨香油,他媳妇负责卖,可他媳妇是个贪小利的人,每当有人买香油,她嘴上的话甜丝丝的,私下却做些手脚,卖出去的香油总是缺斤短两。有一回露了马脚,遇上了一个较真的人,把他媳妇缺斤短两的事逮了个正着,两下就锵锵了起来,那人把他媳妇卖香油的车子推倒了,香油洒了一地。他媳妇回来向大年哭诉,本指望他给出出气,可没想到大年却火冒三丈,一把薅住媳妇的头发,把她痛打了一顿。这还不算,大年还把香油磨子给砸了,香油坊彻底关张了。

老谷子知道了这事,上门就骂他:“不就是缺了点儿斤两嘛,好好的香油磨子你砸了它干吗?你个败家的玩意儿……”老谷子媳妇也上门去劝儿子:“好好的生意,可不能就这么毁了,你一家子人全靠它吃饭哩!”可不管是劝是骂,大年只梗着个脖子认自己的理,这香油坊就得关张。

大年闲下来了。好在闲了没多久,小年就回来开公司了,于是他就受聘做了小年的香千里股份有限公司的技术顾问。

公司开完了成立大会,小年就把大年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里,端上一杯茶说:“哥,咱公司产的香油能不能香到千里之外,全靠你了……”大年呵呵一乐:“你就放心吧,咱家的手艺你还不知道?”

香千里股份有限公司迅速投产了,市场也很快打开,不仅本地商场超市要货,外地的商场超市也赶来下订单,一时间产品供不应求。小年又把大年叫到了办公室,问:“哥,你说该怎么办?”大年摸不着头脑:“什么怎么办?”小年:“人家都等着要货哩,排队都快排到千里之外啦!”大年:“那好啊。排得越长,说明……”小年见他不开窍,提醒他:“你能不能用用脑子,快速提高产量……”

从小年办公室里出来,大年琢磨来琢磨去,也琢磨不出该怎么提高产量,现在上的几台油机已经满负荷运转了,日夜都不停,要想提高产量,除非再上设备。

“笨蛋!”当小年听了大年上设备的建议,拍起桌子来了。大年不明所以:“不上设备,就提高产量,那不是大白天里说梦话吗?”小年:“说你笨你还真笨!上设备,不花钱行吗?你就不能想个不花钱还能提高产量的法子吗?”大年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这……我做不到。”小年恼了:“做不到?做不到就滚蛋!”大年没想到小年会冲他这个哥哥这么说话,一下子也气血上涌,脸红得像猴屁股:“小年,我知道你想让我干嘛,不就是往油里边掺假吗?我告诉你,你要这么干,甭说你赶我走,你就是不赶我,我也不在你这儿干了!”气呼呼地摔门子出来。小年也意识到自己说话过了头,忙追出来:“哥,哥,你听我说,我这不是急嘛,你看,这么多客户等着要油,我也是没法子了……”“没法子了你就琢磨歪门邪道?”大年甩开小年要拽自己胳膊的手,走了,头也不回。就这么着,大年又闲起来了。

老谷子老两口眼瞅着俩儿子闹气,说谁也不听,只顾唉声叹气。

小年起先还想把大年再叫回来干,不好伤了兄弟间的和气,可后来左思右想,还是放弃了。

公司里没了大年,小年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香千里股份有限公司的香油产量直线上升……

后来,我听人说,小年曾找到大年门上,想和他一起再把自家当年的香油坊开起来,让大年给轰了出来。

“他那公司呢?”我问那人。

“全长草了。”

“他爹哩?”

“气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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