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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树

作者: 刘先卫2023/01/11生活随笔

张要跟儿子去城里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传遍了全村角角落落,启程的那一天,村口那棵老槐树下集聚了全村男女老少,竹笼里的鸡鸭池塘里的鱼虾,菜地里刚摘的花生、玉米装满了一辆小轿车。

槐树村坐落在湘南西部的丘陵地带上,那里的田地是紫色的红页岩土壤,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张一家就居住在村口的老槐树旁,默默守护着老槐树。

老槐树也守护着张一家。张

是个苦命人,丈夫正当中年患了肝癌,无药可治,留下一对孤儿寡母艰难度日。张含辛茹苦将儿子刘鹏抚养成村里唯一一个大学生。刘鹏鲤鱼跃龙门考上公务员到市机关上班工作,不久在城里结识了一位卖服装的姑娘,姑娘名叫唐露露。俨然成了大老板的刘鹏,白天在单位上班晚上在店子里上班,与露露将服装店经营得有声有色,两人共同幸福地憧憬着美好未来。为了让儿子在城里站住脚跟,今后刘家子孙能够受到良好教育,张找亲戚朋友凑足了30多万,在城里买了一套180多平方米的房子,装修加现代化家具又花了20来万。

十月怀胎,露露在医院顺利产下了一个男孩。张这时要进城带孙子了。

张进屋问刘鹏夫妇,孙子取什么名字好,媳妇要求跟自己姓唐。张心里格登一下,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尽管张一百个不情愿,媳妇眼下正坐月子呢,讲开来会伤了一家人和气。张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张自从被儿子接来城里住后,家务事全部由她一个人包揽下来。家里没有了茶饭、洗刷等琐务,服装店有服务员打理,时间既宽裕又空虚,露露心里的欲望像猫子一样抓心。

一晃三年,刘鹏在单位还是一个小科员,好像在仕途上没有任何起色。情人眼里出西施,结婚前,露露的性情、脾气藏着掖着,刘鹏只看到她作为城里女孩子自强自立的优点,而忽略了露露爱慕虚荣、争强好胜的缺点。

还别说,露露自从生下孩子后,怀孕的麻脸婆脱落成一个美人胚子,回头率相当高。

露露很快拿到了驾照,买了一辆女孩子最喜欢的甲壳虫小轿车。好几回晚上,露露要拉婆婆和丈夫出去观赏城市华丽夜景,但都被婆婆以家务事多、丈夫以守店为由拒绝了。于是,落寞的露露开始在外面唱歌跳舞,甚至彻夜不归。

小家庭终于被露露掏了个底朝天,家里存款一个子儿不剩。服装店没钱进货,根本维持不下去了,守店的服务员领不到工资,顺手牵羊"拿"走了好几件高档衣服。露露稍不高兴,就在店子里拿丈夫是问,回家责难婆婆,把个家闹得鸡飞狗跳。刘鹏死要面子,一声不吭,张一把年纪只能偷偷抹泪。

每到晚上,张常常梦见村口那棵高高大大的老槐树。老槐树原来枝繁叶茂,现在孤孤单单,无精打采。张仿佛看见老伴在向自己招手。

儿子与媳妇拌嘴、吵架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张寻思,可能自己是累赘,增加了夫妻俩的负担,儿孙自有儿孙福,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自从有了回老槐树村这个念头,张再也不想在儿子家呆下去了,多呆一天就多遭受一份洋罪。也怪张做事慌张神情恍惚,晚上媳妇回家,只见一团白影晃到自己眼前,张手一哆嗦,盛着热汤的大碗 "咣啷"一声摔碎在地板上。

露露一声尖叫:"哎哟哟!"一个巴掌掴在老人的脸上:"老不死的,你瞎了狗眼了?"刘鹏从外面进来,见母亲被打,也狠狠甩了露露一巴掌:"你骂谁?"这个巴掌是出奇地重,在露露脸上落下了五个红红的血指印,刘鹏对露露所有的怨气和不满积化于股掌。唐露露站立不稳,险些摔倒在地上。

那一夜,刘鹏后悔万分,在大街小巷找了露露一整夜。可露露一直不回家,也没有回娘家去的消息。年迈的岳父母在电话那边几乎哽咽着哀求刘鹏 :露露小时候爱打扮爱漂亮,自尊心又强,你就由着她性子去吧……媳妇没有回来,张也一宿没合上眼,带着自责和不安,思前想后,她铁了心坚决要回老槐树村。

第二天,刘鹏悄悄送张回到了老槐树村。回城后,他又咬紧牙关立马将孩子办了全托,反正妻子死活不管他爷儿俩,刘鹏要冷静面对生活的幸与不幸。由于露露大手大脚,家里最近亏空太大,刘鹏只好停薪留职,一个人全心全意扑在服装店经营上,并打算把露露的父母和自己的母亲接过来团聚共享晚年。刘鹏不在乎露露做错了什么,他期待露露能够回心转意。

村口人来人往,老槐树村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张在槐树下的石凳上摆起了茶水,过路歇脚的分文不取。冷落了三年的老槐树枯木逢春,容光焕发,枝叶长得越发茂密。

老槐树周围门庭若市,白天有人来此打牌聊天,晚上有人来此喝茶休息。但张毕竟老了,腿脚不太灵便,烧水做饭有些乏力,幸亏常有村民邻居前来照应护理。不久,张跌了一跤,元气大伤。刘鹏回来照顾了两天时间,母亲不愿意跟他走,以死相逼,催促儿子回了城。

刘鹏回城,吃惊地发现,露露与一位陌生的男人在自己床上吞云吐雾。刘鹏默默回到服装店。唐露露自知理亏,决意离开刘鹏。她走的时候,把儿子的姓名改了过来,还留下一张泪水打湿的纸条:鹏,你是一个大好人,麻烦你照顾好我的父母。原谅我一切过错,咱们来世做夫妻吧……

露露从地球上消逝了一般,无影无踪。张得知媳妇远走高飞,急火攻心,突然病倒,卧床不起。刘鹏带着儿子匆匆赶回老槐树村,刚一进屋,外面陡然狂风大作。接着,村口那棵老槐树在雷电交加中"轰隆"一声倒下,惊天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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