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桥的水

巍巍罗霄山脉深处，几十里沤江跌宕奔腾而来，流经汝城县濠头乡花木桥一带，山谷狭窄绵长，江流湍急，水声搏激，有若雷霆，闻名遐迩。“腊岭头的风，报恩寺的钟；花木桥的水，城隍庙的鬼。”这首流传已久的民谣，所言不虚。许多年前，人们在此拦河筑坝，高峡出平湖。万重大山环抱中的一泓碧波，一段舒缓的江流，所谓“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景色愈加迷人。

明代大学士解缙有诗赞曰：“桂阳（今汝城）山水之秀，为湖南伟观。”但毕竟山不奇于五岳，终究还是“水注三江”靠得住。一股股清泉流泻于深山幽谷中，红尘不到，自然超凡脱俗。不过，九龙江但为商贾所有，耒水两岸人烟稠密，已非秘境，唯有花木桥一带水域，养在深闺人未识，令人向往。这几年来，为疫情所困，与外界隔绝，偶有余暇，便走进这蜿蜒曲折的湖畔小径，看这一湖碧水，不舍昼夜地流淌，新波推前浪。虽说是一山一水的微不足道，于我却如旧梦，这里有沧桑的老故事，也有小康的新生活。

暮春时节，久雨初霁。车行盘山公路上，山重水复，一幅水墨长卷徐徐展开。山野间云遮雾罩，幽雅清旷；扑面而来的稚绿娇红，争艳竞媚；“潭面无风镜未磨”，花光树影，倒映湖中。碧波荡漾的湖水中央，一座小岛似乎在缓缓浮动，如丝如缕的晓雾缠缠绵绵，“白银盘里一青螺”。小岛上草木蓊郁，放眼望去，但见一树树雪白的梨花正在怒放，一阵湖风拂过，落英缤纷。难道真是“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恍惚中，却是“一朵一朵”的白鹭，“振鹭于飞，于彼西雍”，或翩翩飞舞，或掠过水面，溅起一层层水花，漾起一片片春光。这时，慵懒的阳光从云罅间探出头来，打在湖面上，刹那间波光粼粼，明灭万点，却是“半江瑟瑟半江红”。向晚的湖上静谧安宁，有归舟缓缓划向埠头，桨声欸乃。只听船头上立着的渔翁放声歌唱：“一根竹篙九尺长，激流险滩我敢闯；身穿蓑衣头戴笠，风吹日晒心欢喜。”正所谓“凡鱼之游，皆逆水而上；鸟之飞，亦多逆风；人之生于困苦而死于安乐，亦犹是也。”

傍晚时分，在当地老同学陪同下，我们一行参观了湖畔的移民新村。新村依山临水，几十幢二层小楼整齐划一，生产生活设施齐全，给人一派欣欣向荣的印象。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几年来，老同学种植小黄姜，鲤鱼跃龙门，富裕起来。难得今日一聚，于是“把酒话桑麻”。夜色渐浓，山乡的灯火朦胧而温柔，淡淡地照洒着整座村庄。一轮皎洁的月亮早已挂上树梢，湖面上已有月色在漂荡。晚风拂过，“天光云影共徘徊”。漾散开来的月影，流光溢彩，宛如一条条白练，伸向彼岸。隐约间，自渔舟流出的桨声，似有若无，渐行渐远，消融在茫茫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