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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堪回首

作者: 刘丰歌2022/10/09情感驿站

常言道:往事如烟。如烟的往事即使在记忆的磁盘中被岁月冲洗得一片模糊,也总有一些震撼灵魂的往事深深刻在心灵的深处,如一杯陈年老酒,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得醇香浓郁,回味悠长。

近年来,在我魂牵梦绕的故乡情愫中,总把自己曾认为十八年炼狱之苦的农村生活视为最珍贵的精神财富。多少次梦回故乡,接受父亲的教训,聆听母亲的叮咛,与乡亲们围坐在火塘边品茶拉家常,与儿时的伙伴原野放歌,水中嬉戏,用柳笛吹奏出一曲曲欢快的音符。

然而三十年前的我与现在的心情却相去甚远。当我站在故乡的山梁望着连绵起伏的群山,十八岁的少年心中郁结的是满腹惆怅迷惘之情,是对自己前途的茫然与无奈。

那时我时常身背画夹,四处写生,疯狂痴迷于笔情墨趣之间,处处表现出与农家少年格格不入的生存状态,以至父老乡亲视我为异端。

父亲见我高考落榜,对我跳出农门不再抱有任何奢望,便逼迫我跟他学习收割打碾等农村十八般技艺。我十八岁稚嫩的肩膀实在承受不了超负荷的体力劳动,每当我干活回家躺在床上鼾声如雷时,母亲总是坐在我身边抚摸着我消瘦的脸庞黯然神伤。

脾气暴躁的父亲见我一天不会干活,只会涂抹他认为不能当衣穿不能当饭吃的画时,便用他认为最有力的语言武器刺伤我脆弱的自尊。以至后来我终于拿到入伍通知书参军离开家乡时,丝毫没有对家乡的依依惜别之情,只想早日飞出家乡飞到我梦中的伊甸园。

我没有眼泪,没有忧伤,告别家人后就在欢送我的锣鼓声中沿家门口之字形的山路,迈着自认为成人以来最潇洒坚实的步履,向我人生的转折点走去。我不知当时自己为什么那样狠心,我想一定是被内心深处那份暂时逃脱了繁重的体力劳动和冷漠目光抽打的欢愉所陶醉,以至平时对我相当严厉的父亲坚持要送我到县城时我也再三推辞。我只想一个人就这样静静地走,内心了无牵挂。

到部队后,我才真正体验到要做一名合格的军人,一点也不比在家干农活轻松,其紧张与苦累更是超出我的想象。记得刚到部队第三天,早晨出操便开始长跑。虽然我在家上中学时每天得往返七八里山路,对一般性的长跑自认为还能应付,但由于到部队后受高原气候环境影响,我的体力仍远远不能适应部队超强度的训练。沿盘山公路还未跑到目的地一半左右的路程,我就累得气喘呼吁,汗流浃背,被战友们甩出老远一截距离。当我咬紧牙关连滚带爬赶到目的地时,看到先跑到的战友们一双双眼睛默默地看着我,真恨不能像《封神演义》中的土行孙那样从土中遁去。

谁知这还只是军营生活的开始,接下来的日子更是一天比一天紧张,每天早晨人还在梦乡中便被起床哨音惊醒,急匆匆穿上衣服便迎着呼啸的寒风练长跑,走队列,站军姿……回来后洗漱时间最多不超过10分钟,就要赶快整理好被褥,利用饭前时间加小操。直到开饭的哨音响起,才能列队进饭堂吃饭。吃饭后仅有几分钟时间上厕所,接着又是一天的训练。晚饭后还要被班长带着加小操,复习正课时学的军事动作。睡觉后又害怕搞紧急集合,脑子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每天晚上都是穿着绒衣绒裤睡觉,连袜子都不敢脱。特别是全副武装五公里越野,跑到最后仅凭着身体本能的惯性向前挪动,脚下稍有东西阻挡,就可能一跤摔倒在地。返回军营放下背包,人也变成了一摊烂泥,身上穿的背心、衬衣、绒衣都被汗水渗透,甚至连棉袄也会被汗水渗湿。几天下来,腿像灌了铅,浑身酸痛无比。超强度的体能训练加上头昏、恶心、流鼻血、嗓子痛等诸多高原反应,致使许多新战友病倒在床,我也未能幸免。躺在病床上,看到有的战友偷偷流泪,我的情绪也十分低落,当初对军营的那种神秘感消失殆尽,便产生了回家的念头。在一次全副武装的五公里越野后便和几个心有同感的新战友私下合计打报告要求提前退役。

就在这时,新训队排长似乎看透了我们的心思。在当天晚饭列队集合时对我们说,如果你们不是男人,那就打背包回家当少爷去,如果你们是男人,就练好过硬的本领,当一名合格的军人。老实说,排长的话很损,但震撼力却很强。我的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堂堂五尺男儿不被人认可为男人,那是奇耻大辱啊!也许是劝将不如激将吧!虽然我内心对排长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怨恨,但这怨恨产生的强大动力却催生着生命中的激情如火如荼般喷发了出来。尽管十月的黄土高坡地冻天寒,呵气成霜,我还是强忍着诸多高原反应,认真体验班长教的每一个军事动作,经常半夜偷偷起床到操场练习白天操课时学习的内容。一次练卧姿装子弹时左手不小心被刺刀划破,鲜血不停渗出,我仍咬紧牙关坚持训练;练倒功时,双肘摔得肿胀掉皮,我仍一遍一遍地反复体会动作要领,直到动作标准规范。

由于我表现出色,新训结束时受到嘉奖。分到中队不久,我就被支队选送到总队参加电影放映员培训班,后来又被调到总队文化站专门从事电影放映工作。利用业余时间,我发奋补习文化知识,当兵第二年,就考上了军校。

我清楚地记得从军校放第一个寒假回到家中时,父亲因我有了“出息”而特别高兴。大年初三那天,他让母亲和几位嫂子做了几桌饭菜,特地请来村里的几位亲戚朋友到家庆贺。那天父亲只喝了几杯酒便出现醉意。酒醉后的父亲老泪纵横,拉着我的手说,他当初之所以严厉要求我学习农家本领,就是为了让我适应农村的生存环境,将来成家立业才能过上好日子,不被人看笑话。父亲的良苦用心我终于明白了,对父亲的误会也烟消云散。

光阴似箭,一晃已数十年过去,我从一个农家少年成长为一名军队团职干部,父亲也去世了多年。在多少个夜晚,回首往事,冷静思索,越来越感到父亲严厉的训斥,排长狠心的指责,都是催我奋进的良药,逼我成才的动力,我还有什么理由耿耿于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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