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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外的月亮

作者: 蔡淼2022/10/09随笔美文

我一直觉得月亮是个神奇之物。

小时候听老人讲嫦娥奔月的故事,总是觉得不可思议,心想那么小的一个月亮怎么能建起一座宫殿呢,嫦娥住在月亮里掉下来可该怎么办?婆婆还说月亮弯弯的时候,不能用手指着月亮,否则月亮晚上就会等我睡着了到床上来割我的耳朵。有一次我一不小心用手指了指苍穹之上的月亮,心里害怕极了,晚上窝在被子里不敢闭眼睛,生怕月亮进来把我的耳朵割走了,于是双手握着耳朵,趴在床上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可最后还是睡着了。在村里,有人去世了,按照风俗要唱孝歌,唱孝歌总要等月亮出来,即使没有月亮也要算好月亮升起的时间。领唱的人总是用高亢的方言喊道:月亮弯弯照九州,孝子请我开歌头……世间事物仿佛总能和月亮搭上关系。

月亮本一平常之物,但是随着几千年文化的沉淀,它产生了诸多的象征。去年中秋,我在菜籽沟参加了刘亮程先生的作品研讨会。国内十几位评论家齐聚菜籽沟,恰恰是月圆之夜。晚饭过后,大家都有了醉意。这时圆月高悬,蛩鸣渐消,凉风吹落松针,松塔应声落地。按照之前的准备,由王彬彬教授操刀,将孔子画像案前供奉的西瓜杀开,大家再对着孔子三叩首。想来这么冷的天气,孔子应该是不会吃瓜的吧。杀开的瓜一分为二,按照议程由李敬泽和王跃文手捧西瓜领着我们一众人等到院里祭月。月光下,人影在风中婆娑,向月而拜,这倒是生平第一次。回房子里吃瓜,喝酒,聊天,写字,大家来了兴致,每人在书桌前铺好的宣纸上画一笔,轮流下来自然就形成了一幅画。画的内容如何暂且不说,人人在酒精的作用下显得特别亢奋,加上中秋和国庆重叠,没了公务和城市的喧嚣,所有人都回到童心深处,不再是身披各种头衔的主席呀,评委呀,教授啦,都变成了一个孩子,格外好玩。

当我们再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已有那么两三人醉得迷迷糊糊了,连路都走不稳了,你很难想象谁谁就是那著名的作家谁谁。原来他们和我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也会醉呀。前脚刚迈出门还没有走完三步台阶,不知是谁大声喊了一句: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吟诵起来,勾肩搭背,路是歪着走的,但是诗句却是没有一句念错的。

借着醉意,有人想要上山,原因竟然是为了离月亮更近,看得更清。路都走不稳了还要上山,人在清醒的时候是断然不会提出这种貌似无理的要求的,但在中秋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又多了几份可爱。月亮冷白的光投射下来,绕着山路有树木的地方还是看不见,借着月光和手机发出的灯光才勉强把路照明。我们三三两两搭着肩缓慢朝着山顶出发,到了山顶,又把“明月出天山”给念了好几遍。人一旦喝醉了,话就变得多了。大家讨论起《关山月》的写作背景,刘亮程说,李白是在哪里写的这首诗呢,是在木垒县,是在菜籽沟村,为啥呢,东天山横亘在木垒的跟前,只有站在木垒站在菜籽沟才能够看到明月出天山。李白有没有到过菜籽沟已经没法考证,但是现如今活跃在文坛的大家倒是在菜籽沟留下了踪迹。首届丝绸之路木垒菜籽沟乡村艺术奖就颁给了贾平凹,至今刘亮程自建房里还挂有为其书写的“浔道”两字。

下山的时候有一截陡坡,我扶着一位作家,一个趔趄,我们俩倒在了蔷薇丛里。下意识赶紧摸脸,完好无损,这才想着把他扶起来。酒精在我的血液里横冲直撞,我忽然间觉得那月亮掉在了地上,就连我自己也是倒着在走路。心里感到奇怪,却又能每一步踏在路中央,没能跌到山下去。很难想象,两个沉醉之人是如何搀扶着彼此回到了住所的。

中秋的月亮已经被无数人谈及,团圆似乎是恒定的话题。在菜籽沟的那几天,我们远离了亲人,在一个小山沟里聚会,却没有丝毫的悲伤与哀婉。他们大多都是蜚声文坛的大家,却又是那么的平易近人。我们的友谊如菜籽沟里的油菜籽一样,风吹在哪里就在哪儿就地生根。我们来自四面八方,每一个人的身后都有一个故乡,每一处故乡都有自己的月亮,每一处月亮都有自己的故事。

听着那首翻译于《诗经》的《月亮之上》,我在睡梦之中又一次回到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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