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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群山中起舞

作者: 王雪瑛2022/09/26生活随笔

立春、雨水、惊蛰……我在心里默念着:坚冰深处春水生,果然心湖也如早春的湖面,挣脱了严寒的季节,泛起了层层记忆的涟漪,手边的铁观音温煦着,弥散着清新之气,望着窗外每年春寒中第一个盛开的玉兰,我向往着旷野,盘桓野地,阅读时光在山峦,石林、树木间写下的话语,倾听着高原的风吹来民族在迁移中的谣曲。

人有时候就想摆脱日常,跌入陌生,离开都市,走向高原。站在群山环绕的高原,看一场大迁徙舞,这并不是我的虚构和幻想,而是真实的经历。因为难得,所以难忘,会在不经意间从记忆中浮现,让我回到高原之风欢欣鼓舞的野地……

毕节深藏在乌蒙山褐绿的皱褶里,赫章留在我记忆的峡谷中,它们都属于云贵高原,是我飞跃了万水千山,才有了看他们在群山间起舞的共同度过。

初秋的午后,我们来到了赫章的石林,姿态各异的石头散落在草地和林木间,犹如一场陨石雨带来的天外来客。上亿年过去了吗?风吹雨淋,冬去春来,冰雪消融,时光的大潮不息地奔流,改变了他们陌生的容颜,他们已经和这里的花草树木藤蔓大地组成了相互依存的家园。

时光,真是最神奇的魔术师,时光可以让外来客变成一家人,时光也可以让家家户户,让一个民族踏上遥远的旅途,时光是历史的载体,展开一个民族在大迁徙中历经磨难而生生不息的画卷。

在纯净的蓝天上,厚实的云朵静静地等候着,在高原明亮的阳光下,我们也安心地等候着,他们包好了头布,穿好了披衫,拿起了弓弩,开始了大迁徙舞。他们由男女老少组成,他们是云贵高原赫章土地上的苗族,他们披着“穿在身上的史书”,他们以祖先的热血舞蹈,他们以舞蹈回溯着民族的记忆,苗族的历史在舞蹈中徐徐展开。

让心春去,让梦秋来,迁徙和离开是为了重新寻找居住的家园。他们舞步沉稳而凝重,面容纯朴而坚毅,古歌高亢而悠远,是为了告诉自己,也是告诉晚辈,自己从哪里来,祖先从哪里来,迁徙是民族的血脉在历史中的绵延,迁徙是民族的历史在大地上的书写,第一场鸡叫舞,第二场行路舞,第三场天亮舞,生动地演绎着他们从出发、行进,直到抵达,苗族祖先走过万水千山,历经千难万险的历程。留恋、回望、强身、打鸟、探河、给河神敬酒……他们在天地间的舞蹈,呼唤着神灵的垂顾护佑,告慰着祖先的筚路蓝缕,栉风沐雨的路上,薪火相传的旅程,一部苗族的发展史,也是一部苗族的迁徙史。

在天地间的舞蹈和在剧场中的舞蹈真是不可同日而语,在群山伫立白云环绕的高原上,在湛蓝天空澄澈透明的阳光下,看着他们跳大迁徙舞真是非同寻常的体验,音乐和舞步,面容和眼神,天空和大地,群山和我们是正在演绎的现实,也是迅即流入时光大河的历史,生命不仅仅在市井中存活,也在天地间生长;人生不仅仅是每日的按部就班,也是激越浩荡的奔流。

我在石林间穿行,心里还回想着刚才苗族的大迁徙舞。当音乐消散,舞步停歇,石林间恢复了沉静。我们走到了耸立的石林丛中。阳光渐暗,更感到石林的幽深,近看石林的容颜,灰白色的岩石上纹理繁复,太长的时光静静地流过,才让石林如此清幽,又如此丰富。当我穿过双壁对峙的石林,来自南宁的同学用手机留下了我和石林贴近的合影,短暂的相遇,以数码照片存储,在记忆中停留。他是我们鲁院同学中公认的摄影高手,这几张照片成了我回望云贵之行时,重复点看的照片,那古老岩石上的杏黄色泽悦目中透出神奇的气息,标注着岩石的不同一般,这岩石上附着的一层杏黄色是什么呢?是一种菌类植物吗?这是高原石林留给我的谜语。

连日来侵入上海的风雨终于收了性子,久违的阳光洒下来,带着春日的安稳,在阳光下阅读、遐想、写作,岁月的静好犹如手边一杯温热的清茶。微信中的一张照片,瞬间让我想到了高原屋脊上的花海。

早春的上海,还是玉兰初放的嫣然,乌蒙山上飘过纷纷扬扬的春雪,洁白的雪花洒落在万千花枝上,尚未凋谢的花枝与尚未消融的细雪凝结成冰清玉洁的美。雪,赋予了她们清新隽永的气质,温柔秀美中的坚卓,我的思绪一次次地抵达她们的身边,回味着高原的雄浑,野地的辽阔,在季节变换和岁月更替中,无数的生命在原野上繁衍生长,永不止息的新陈代谢,很多岁月消失了,很多记忆不会消失,日与月交替着将她们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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