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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

作者: 周惟2022/09/25心情随笔

她们一个叫青,一个叫雪。青个儿高挑,身体结实,脸上长着雀斑,说话高声大气,喜欢笑,笑起来前仰后合,旁若无人;雪娇小温婉,皮肤白皙,蓄着齐肩短发,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说话轻声细语,贝齿微露。

今天,回忆她们,令我满怀深情,如果我能够,我应该为她们写一本书,但当我开始叙述时,却发现关于她们的故事,我竟一无所知。

二十年前,我十三岁,刚刚成长为一个少年,这样的年纪,如果说和以前有什么不同,那就是他逐渐挣脱了自己,开始观察周边的世界,童年是混沌的,此时世界依然尚未打开,他的心底又藏着莫名的困惑和忧郁。

我转学到父亲工作的地方,一个叫桃树的乡镇,我们一家就住在乡政府的后院里。这之前,我有过近两年的寄居时光,这之后,我又经历了好几次转学,生活的频繁变更只能加重我内心的阴影,并最终把我改造成一个人们常说的多愁善感、性情内向的人。

青和雪来我家玩,她们来找我的母亲,聊那似乎总也聊不完的天,留下来吃饭是经常的事儿,有时还在我家过夜,和母亲睡一个被窝。那时,她们刚二十出头,单身。雪是乡政府的广播员,住在前院,一幢二层小楼,和我家只隔了一块空场地,几乎可以说,一抬腿就到了我家。青是乡财政所的会计,虽然住得远些,但因母亲在乡政府做出纳的缘故,经常来往,也很快便熟络起来。在门口,在桌旁,在枕上,她们和母亲悄声低语,笑逐颜开,表现得异常亲密,说的无非也就是些家长里短的事情,具体内容当然不记得了。母亲的相册里留有一张她和雪的合影,她坐在一个旧井盖上,雪侧站在旁边,双手扶着母亲的肩膀,神态温顺,母亲每次翻到这张照片,都会笑说:“瞧,像不像母女俩?”我想,当年母亲三十多岁,相比青和雪,是很多事情的过来人,加上她热情、爽朗的性格,肯定对她们构成了某种吸引力,难怪她们跑我家跑得那么勤,和母亲走得那么近了。

婚恋是围绕青和雪的热门话题,在我的感觉里,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关注这个,他们兴致勃勃地谈论,评头品足,捕风捉影,这招致我极度的厌恶,他们的表情和语气总是让我感到十分沮丧、失望。他们还习惯将青和雪拿来比较,我能听出青的婚恋前景明显更被看好,这大大超乎我的意料,青的开朗、健康让我愿意同她亲近,但雪的温柔、淑静更令我倾慕,面对她,我只能目光闪躲。这可以看出我少年时代的某种审美心理,也可看出孩子和成人的世界终归还是有很大不同。但说实话,在当年,我不认为有谁能配得上她们,那些被提及的年轻男子,或面相丑陋,或言行粗俗,或懒惰成性,或好赌嗜酒,没有一个我看得顺眼,想到他们中的两个有一天会将青和雪娶回家,我就心痛得不能自持。我也不能想象青和雪婚后的生活,和大多数女性一样,油盐酱醋,锅碗瓢盆,侍奉暴躁的丈夫和顽劣的孩子。这些念头今天看来如此幼稚,当年却是真实地存在我的脑海里。很多次,我默默地在身后看着她们,心里充满怜惜,当然,她们对此完全不知晓,在她们眼里,我不过是一个寡言少语的孩子,是需要关照、爱护的弟弟。

这个少年不可能深入大人的生活,他的心智不够成熟,他的理解能力也有限,甚至,他的记忆还会被时光不断地删除和修改,日渐模糊,同时日渐完美。一年后,我们举家搬离了桃树乡,从此,青和雪更多地出现在我的回忆,而不是现实中,她们如此完美,以至我有意拒绝再听到关于她们的故事,尤其是婚姻。

二十年来,我见过她们几次,每一次都令我黯然神伤,青变化不大,但已普通到你不可能轻易把她从人群中认出来,雪则完全失去了当年清丽的模样,因此,我选择的邂逅姿态通常是远观和沉默。

青和雪确立了我对女性的认知,女性是性别中进化更高级的那种,她们美丽、善良、隐忍、友爱、和平。这种认知发生在我的少年时代,但毫无疑问将影响我一生。文艺作品表现女性的丑陋,多少都显得有些词不达意、苍白无力,而在生活中,即使见到某些女性言行可憎,我仍固执地认为那不是她们的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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